姬嫦:“若是你答不上來,說明你不夠上心。”
這般說,若是姬嫦不擅長畫畫,那麼一定也是姬嫦不夠用心。所有的事情如果只要用心就能做的好的話,那麼不會有天才一說,人人都是非凡之輩。
淡淡的酒氣傳過來,蘭澤很想反駁,他想起來前一日姬嫦要打他板子,他識趣地沒有開口。
有侍衛在桌上鋪了紙筆,筆是金玉羽毫,末尾有細細的花蕊點綴,姬嫦拿起筆,先在紙上寫了一個“姬”字。
姬嫦:“這是我魏國國姓,你可認得?”
魏國建國是嵇姓,先帝及位之后改國姓為姬。
蘭澤瞅一眼,他看著紙上瀟灑的字體,說,“算得上認識,若是不把它和紀放在一起,便是認識的。”
紀和姬,他總是分不清楚。
姬嫦又在紙上寫了一個“紀”字,對他說:“這兩個字差別如此大,為何還會分不清楚……如今記住了嗎?”
那麼多年都分不清,如何能立刻記住,蘭澤頂著姬嫦的視線,他不得不點頭。
姬嫦隨手把紙張蓋住,從一邊拿出來了一本書冊,讓蘭澤念書冊上面的文章。
“皇上,奴才有許多字不認識。”蘭澤說。
他打量著姬嫦的神色,那把戒尺像是懸在他頭頂的劍,他聽見姬嫦說“不會便略過去”,他唇角抿緊,捧著文章開始念起來。
興許是姬嫦刻意找的,里面有好些姬字,蘭澤念錯了兩回。
姬嫦在一旁聽著,沒有拿書冊,他念完之后,姬嫦卻知道他錯了幾處。
“一個字便是一板子,一段話便能錯兩回,還有一大半的字都不認識。”
姬嫦喝完酒之后變得比平常有耐心了一些,只是視線依舊陰沉,若是目光有實質,興許已經把蘭澤吞了。
蘭澤低垂著眉眼,他額頭上冒出來一層冷汗,小聲和姬嫦討價還價,“皇上,奴才已經過了識字的年紀,加上奴才生性笨拙,這些……沒辦法立刻記住。”
眼見著姬嫦要發火,蘭澤心提了起來,他手指碰到自己的掌心,若是挨了板子,不止疼,他還會什麼都做不了。
姬嫦自然不會考慮這麼多,若他是姬嫦,他為何要考慮下人的想法。
對面的少年睜著一雙怯懦的眼,視線清澈動人,姬嫦冷笑一聲,以前未曾有心思這麼多的下人,他話音到了嘴邊,太陽穴傳來一陣鈍痛。
蘭澤以為姬嫦下一步就是要罰他,然后他便看到了姬嫦揉著太陽穴的動作。
以前在家里,有客人會喝了酒過來找娘親,娘親見客前,會先為他們準備一杯醒酒茶。
醒酒茶蘭澤也會泡,此時自然來不及,何況他倒希望姬嫦直接疼死,這般他就不必害怕了,世間想必也少了個隨意處罰下人的瘋子皇帝。
這般想著,蘭澤為姬嫦倒了一杯茶,把茶推至姬嫦面前,說:“皇上,可要奴才幫您按按?”
姬嫦掀開眼皮,蘭澤于是起身,他到了姬嫦身后,為姬嫦按太陽穴的位置。
他這般殷勤,依舊沒能躲掉那兩板子,姬嫦還是用戒尺打了他。
蘭澤手指被按在桌上不能動彈,他眼睜睜地看著戒尺落下來,鉆心的疼痛傳來,他疼的眼前一黑。
“疼不疼?”姬嫦一邊打他一邊卻又關心他,吹了吹他的掌心。
蘭澤雞皮疙瘩都要起來了,他臉色發白,整座正殿像是一口巨大黑暗的深井,在他面前的便是吃人的惡鬼。
姬嫦打的是他的左手,當天晚上,蘭澤手掌纏了一圈紗布,掌心腫了一圈,輕輕一碰便會傳來巨疼。
蘭澤躺在自己的小床上,他一直握著自己的左手,和他同住的幾名小太監都來詢問他,幾人湊在一起東一句西一句。
“今日皇上又叫你過去了?蘭澤,你算是好的了,你不知道之前從金鑾殿出來的宮人,沒有幾個是人樣。”
“是啊,蘭澤,你只是挨了板子,這算不上傷,過兩日就不疼了。”
另一名小太監憂心忡忡,“只是皇上性子陰晴不定,蘭澤……若是你不想在宮里,你不如去找督主大人求求情。”
提起來謝景庭,謝景庭的名聲也不怎麼好,蘭澤用手蒙著被子,悶聲悶氣地說,“我前些日子跟督主提過,督主說不出意外才會讓我回去。”
這不就是要把他丟下來不管的意思。
“督主大人很好說話,原先我犯了錯皇上要罰我,便是督主大人相勸,要皇上不能隨意處罰下人。”
“皇上少時喪母,之后性格大變。那時候督主大人尚且不是督主大人,皇上是太子……皇上一向最愿意聽督主大人的話。”
“蘭澤,督主一向心善,只有宮中人才知曉,督主大人常去萬相寺、上次蜀郡洪災,督主大人為蜀郡祈福,賑災的銀子都是督主大人出的。”
一群小太監七嘴八舌,把宮里關于謝景庭的傳聞都說了個遍,蘭澤聽了好幾耳朵,在小床上被說動,他掌心的紗布抽動,默默記下來了謝景庭會進宮的時辰。
新政頒布之后,宮中設了陳諫司,平日里謝景庭進宮都會上完朝之后便在陳諫司,但不是日日都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