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景庭只看了蘭澤一眼便收回視線,對姬嫦道:“過幾日國子監便要開學了,讓他去幾日也無妨。”
“你要送他去國子監?”
謝景庭略微點頭,對姬嫦說:“他只會唱唱曲子,原先他娘親父親未曾教他識字,我既將他領進府,讓他學些東西總是好的。”
話音落了,蘭澤臉色漲紅,哪怕謝景庭壓根沒看他。
沒想到謝景庭知道他大字不識,居然還在這麼多人的地方說了出來……他知道是為了讓他能有回來的機會。
可是……他感到非常丟臉。
張元春直接笑出了聲,十七歲的年紀還只會讀三字經文,傳出去確實會讓人笑掉大牙。
蘭澤臉色發熱,他勾著腦袋,恨不得找個地縫鉆起來。
“你說的有理,他竟還不識字。”姬嫦反應淡了些許,掃了蘭澤一眼,方才還覺得驚艷,這會再看,蘭澤舉止略微拘謹,有些小家子氣。
到底只是個唱曲的。
只會唱曲的蘭澤滿腦子都是謝景庭什麼時候知道的,那為何還要給他送考題,是不是故意想讓他自己露出馬腳。
那他找秀才幫他寫考題,會不會謝景庭也知道?
蘭澤接下來吃東西都沒有了心思,張元春在他身邊,語氣略有些酸,“沒想到你不識字,督主居然這般護著你。”
“我問你,你當真是他路上撿的?督主可有和你說過什麼?”張元春圍在他身邊問東問西。
蘭澤左耳朵進右耳朵出,他假裝沒聽見,拿了一塊點心填進嘴巴里。
“別以為督主護著你就沒事了,如果姬嫦真的要對你怎麼樣,督主也不能怎麼樣。
”
張元春在他耳邊咕噥,“看你有沒有命回來能去國子監。”
晚宴散了之后,姬嫦便要離開,侍衛過來找蘭澤,蘭澤要隨著一同進宮。
“小公子請。”過來的是姬嫦身邊的侍衛,蘭澤下意識地回頭看一眼。
他的視線只能看到一角玄色的衣袍,看不見謝景庭的臉。
蘭澤什麼都沒有帶,只帶了一把他隨身戴著的銀鎖。
馬車上雕刻著祥云圖案,里面的案幾上燃著香爐,蘭澤上了馬車,入目的便是靠在案幾旁穿著明黃色衣衫的姬嫦。
熏香若隱若現,讓姬嫦的眉眼顯得更加陰柔,他進來時,那雙陰沉的眼抬起來,視線牢牢地鎖定了他。
蘭澤被嚇了一跳,他身體僵硬,頂著姬嫦的視線盡量不表現出來不自在,低聲行了禮,然后坐在了姬嫦身邊。
“見過皇上。”
他剛坐下,視線里掃到一只纖細的手,下頜被用力捏住,入目的是姬嫦的那張臉。
姬嫦捏住了他的下頜,視線從上而下地打量著他,那雙陰沉沉的眼宛如淬了冰,陰寒從里面透出來。
蘭澤背后靠著車壁,他略微仰著下巴一動也不敢動,額頭上有汗珠冒出來,輕聲喊了一聲“皇上”。
嗓音細若蚊足,下頜傳來疼痛,姬嫦用的力氣不小,傳來絲絲的疼痛感。
“他居然會為你說情,當真是少見,是因為這張臉?”姬嫦不在人前,表情更加陰冷,視線宛如刀子刮在蘭澤身上。
被他捏著的少年縮著一動也不敢動,一雙眼睛水盈盈的,仿佛下一秒就會落下淚來。
蘭澤一向聽話怕死,說白了就是老實且膽小,別人一旦氣場強,他的氣場就弱下來,恨不得縮進殼子里躲起來。
這會他聽明白了姬嫦的意思,說的是謝景庭為他說情,他知曉,此時下意識地知道還是不要讓姬嫦這麼理解比較好。
“督主已經將我送到皇上這里……我自然任憑皇上處置。”
蘭澤感覺到疼,他又不敢出聲,只能略微握住姬嫦的手腕,不讓姬嫦掐的太狠。
“這般,若是他在乎這張臉,也不會把你交給朕。”姬嫦感受到少年略微掙扎,他向下握住了少年的脖頸,靠著車壁的少年立刻臉色白了。
纖細的脖頸,手掌下是溫熱的喉管、有力鮮活的脈搏順著傳過來,一切都在他的掌控之中。
姬嫦掐住了蘭澤的脖子,蘭澤只能細微的呼吸,他臉色漲得通紅,呼吸略有些困難,不得不伸出手虛虛地握住了姬嫦的手腕。
“皇上……”
蘭澤心臟都要嚇出來了,生怕姬嫦在馬車上就把他掐死。
他發出細微的掙扎動靜,姬嫦依舊掐著他,視線沉沉地盯著他的臉,在他快要喘不過氣來的時候松開了他。
空氣爭先恐后地進入肺部,蘭澤得以重新活過來,他回想起張元春說的話,現在他已經清楚地感受到了……姬嫦的陰晴不定。
“咳咳……”蘭澤咳嗽了兩聲,他捂著自己的嘴巴,在他下巴那里,已經青了一片,脖子上更是多出來了幾道紅色的指印。
一看便知是被人掐出來的。
蘭澤抬起頭來,對面姬嫦的神色已經恢復如常,還是一副陰沉的樣子,只是看起來沒有剛剛那麼瘋。
姬嫦的視線落在對面的少年身上,剛剛某一瞬間,掐住的仿佛是謝景庭的脖子。
他手指略微動了動,視線略微幽深。
“剛剛朕有一些激動,”姬嫦把桌上的茶水推了過去,推到了蘭澤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