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那人只是低沉地用英文點了酒水。
陸洛卸下了防備,趴在桌上合眼,腦袋里走馬觀花,想起那個冒牌貨問他是不是生病了,憑什麼由他假惺惺地關心自己?
明明沒有人在乎自己。
母親終日在病院中度過歲月,父親從未在乎過他,只把他當做唯一繼承人培養,如果哥哥還在世上,又怎麼會忍心讓他……經歷那些。
“小鬼。”
來人地道的倫敦腔,似是在叫喚他。
陸洛不滿地抬起臉:“你有事?”
陸岐琛抬手往他眼前一晃:“這是幾?”
陸洛煩道:“別來煩我。”
陸岐琛握著玻璃杯晃冰塊,不想拆穿早在第一面就認出了陸洛,當個陌生人也不錯,畢竟他也沒能適應有個不省心弟弟的現狀。
兩人獨自酌酒,到了店里逐漸熱鬧時離開了酒吧。
陸洛在前邊走,陸岐琛插兜在后邊慢慢地跟著,到底也怕孩子找不到路,發現他好幾回走錯路,又神奇地拐回了酒店的方向。
“……”
陸岐琛燃了支煙繼續郁悶地跟著。
陸洛又走了幾步,開始惡心作嘔,伏在墻角干嘔卻什麼也吐不出來,良好的教養扔到九霄云外,低低地罵出些并不過分的臟話。
“憑什麼限制我的自由。”
“別的小孩能踢球,能參加派對,我只配被關在家里。”
“為什麼從來不關心我的心理健康。”
“我沒有在裝病,父親……”
從小被寄予厚望,天之驕子,卻身處北歐小國的角落里啜泣落淚,直到有人抱了抱他,借給他寬厚的肩膀:“想哭就哭吧。”
陸洛借著酒意任性一回,喃喃不清道:“……哥哥。”
“嗯。”
陸岐琛清醒地回答了他。
回程的當天。
陸洛坐在頭等艙,無功而返,這些天沒調查出陸岐琛和魏思明的關聯,難道是他誤會了?
至于記得醉后拉著陌生人叫哥哥什麼的,他一想起來只覺后脊發涼,要是被父親知道,恐怕這輩子都沒法踏出家門半步。
坐在經濟艙的陸岐琛一覺睡到了機場。
他和劇組的人分別,坐上前往另一處片場的保姆車,讓司機到市中心的酒店外接人,跟小費接到了時峙妄。
三人全程緘默不語。
下了車,那司機驅車揚長而去,他們仨互看幾眼,陸岐琛吩咐這倆交換信息,自個兒進去接瞿時念下戲了。
幾日未見。
瞿時念身著禮服,大衣扣緊了紐扣,剛結束一場校園儀式的戲份,跟立在人群外的陸岐琛遙遙相望,心跳了跳。
他倆找了處校園里的無人角落見面。
陸岐琛帶來了熱可可:“這些天有沒有不舒服?”
瞿時念搖頭:“能不能看出來……肚子?”
陸岐琛剛想說,還非得裝模作樣地打量一眼,這窄腰身段搭上大衣,完全看不出已經懷了四個月的崽崽。
瞿時念心驚道:“不要嚇我。”
“看不出來,”陸岐琛靠過去,低低地笑道,“還好快拍完了。”
瞿時念避開他,將剩下的熱飲塞回去讓陸岐琛幫喝,檢查暴露在空氣中的肌膚傷勢,心疼掛在臉上:“可你還有好多場戲。”
“衍生人格嘛。”
陸岐琛也沒敢想自己能挑大梁,當影帝作配的主演,“得跟劇里出國深造的瞿老師反著來,不多打幾場怎麼行。”
瞿時念好笑地調侃道:“那以后都拍戲吧。”
陸岐琛挑唇:“沒問題。
”
瞿時念:“真的?”
他不過是開玩笑,記得戀人曾有過開公司的夢,如今身處身世的泥潭中,也從未想好究竟該怎麼做。
陸岐琛敞著長腿,卻好似豁然開朗了:“他們這些年從沒找過我,陸洛過得也不快樂,我就算回去也改變不了什麼。”
“更何況人家也未必歡迎我的出現。”
陸岐琛不想給自己希望,這樣也就不會失望。
瞿時念明白他的感受,一時半會兒也無法解決其中的遺留問題,他倆約定好等先拍好戲,才能花費精力讓這一切泛起沉滓,解開真相。
但與其讓戀人痛苦,瞿時念更愿意成為可以依靠的后背,他自認有能力讓陸岐琛和崽崽過上想要的生活,這些都并非難題。
只是他倆依偎在此處,忙里偷閑地溫存了會兒,沒了注意到角落里有個黑衣黑帽的狗仔——
他咔嚓拍下了曖昧的背影,正打算轉身發給魏思明。
“交出來。”
狗仔聽到身后傳來冷得怖人的嗓音。
他汗毛豎了起來,相機也不要了,拔腿就跑,卻在幾米外被眼前的卷毛堵住去路。
狗仔往后猛地轉身,是金毛活動拳頭封了回頭路:“就等你上鉤了。”
而幾公里外的陸洛坐在車上又反悔了。
他記得那枚腕表還留在陸岐琛身邊,幾天后拍戲又會用上,想著再竊聽一回,卻聽到打斗的聲響,他渾身警惕了起來——
“是魏先生讓我來的。”
“……”
隨后腕表或因距離太遠,信號不好聽不太清,陸洛攥緊拳頭,冷聲命令:“掉頭!”
第40章
倫敦城出現了一道風景線。
狗仔被脫去外套和外褲, 只穿了套保暖秋衣秋褲,立在陽臺瑟瑟發抖,沒見過心這麼狠的:“我真的錯了各位大爺!”
“我愿意說的, 但是你們能不能把我外套還給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