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野上一片秋雨大霧,簌簌的雨落的甚是急促,像要把夏時和秋日沒有落下的雨一并補足,不時之間還起上一陣風,雞皮疙瘩登時就冒了起來。
張放遠沒搓自己的胳膊,反倒是攔住身旁的許禾揉了揉他的肩膀。兩人都穿的單薄,看著這般天氣和風雨,不覺寒冷,反倒是心中一陣妥帖。
“這朝碳火總算是有望了!”
“不單是碳火,天氣冷下來疫病傳播也會下降許多。”
許禾心中高興,縮到張放遠結實的懷里,兩人對視了一眼,不由自主的靠攏,張放遠卻忽覺褲腳直往下墜。
他不耐蹙起眉,斜了一眼礙事的褲腳,結果看見仰著下巴的小矮冬瓜正在拉他。
“瑞錦怎麼起了?”
許禾隨著自己丈夫的目光看見了崽子,他連忙收回微抬起來的下巴,干咳了一聲。
張放遠矮身把小瑞錦抱起來:“冷不冷?自己跑出來。”
“小鯉哥兒冷,要被子,叫了爹爹沒應。”
張放遠摸了摸鼻尖,看了一眼許禾,這還真沒聽見。往常里兩個小朋友都起的有些晚,天氣變換,兩口子起來的很早,沒想到崽崽也那麼早醒了。
兩人回屋去,瑞鯉正扒在床沿邊,似乎正在等著哥哥叫了爹爹過來。
“要不要再睡一會兒?”
許禾過去把小鯉哥兒抱到了懷里,也不知道兄弟倆在屋子里鬧騰了多久,身體都已經褪卻了被窩里的暖和,轉而涼冰冰的,害怕孩子受了風寒,他趕緊給孩子加了一件棉衣。
小鯉哥兒打了個哈欠,本來就有些貪睡的,奈何腳丫子受涼被凍醒了,消磨了一些精力,現在穿上了暖和的衣服登時又昏昏欲睡了。
瑞錦也耷拉在張放遠的肩頭上:“要睡覺。”
兩口子又把兩個小朋友放回床上,讓甘草取出了過冬才用的松軟厚棉被給孩子蓋上,換下了暖秋的薄棉被。
現在一下子冷下來,不光是孩子屋里的棉被要換,就是他們屋子里的也一樣要換。
秋雨紛紛,曠野一片潮濕泥濘,出門的人甚少,便是幾個農戶出門去打豬草也是帶著斗笠披著厚厚的蓑衣,原本還挺是熱鬧的村野忽然就蕭條下去了。
不光是村野如此,即便是現在的城里也好不到哪里去。
青石板長街被一夜雨水洗刷的油光發亮,布鞋一腳下去濕透半雙鞋子,城中擺攤做生意的人甚少,倒是店鋪還盡數開著,只不過門庭冷落。
屋檐下隔三差五便走出個商戶,負手望著雨幕。
久旱無雨,突然而來的一場雨雖寒冷,卻是讓城中老百姓心中微有安慰。
張放遠到城里時已經快午時,外頭的雨還沒有要停的意思,天也黑沉的不辨時辰。
他徑直去了城里的碳火行,這當兒微有些生意,但談不上好,比夏秋要強些,許是天氣突然冷了,家里一點炭火沒有存的人家,因天冷忽然想起這才來了碳火行。
張放遠問了問價格,還是老樣子,尚且還沒有上漲。他并未有其他動作,又回了村里,同村長提了一嘴,讓大伙兒還是得空多囤些炭火干柴起來。
“下了一日雨怕啥,算著日子都快入冬了,落秋雨肯定冷嘛。”
村戶道:“家里都還有剩著沒賣完的碳火干柴咧,有的用就是了,貪那麼多作何。
”
“再者即便是要囤,那也等天晴了的嘛。”
村長話帶到,倒也沒有多勸,就連他心里也覺得這天氣指不準兒是要重新熱起來的。
不過看著張家囤買收了不少炭火,他還是準備天晴了以后再去弄點柴,不怕一萬就怕萬一。
然則這個天晴,老百姓是一連等了半個月都未曾等到,日日陰雨纏綿,天氣最好的一日也只是未曾落雨,可天氣和曠野尚未晾干,又是淅淅瀝瀝的雨。
下個三兩日大伙兒心情還不錯,覺得可防止病疫傳播來,這一連下半個月的雨,又冷又潮,百姓不免有些坐不住了。
許禾同張放遠又一道去了一趟城里。
村路泥濘的厲害,近來出門的人甚少,即便如此,土路被雨水泡發,還是泥巴漿子四處都是,路滑的輕易不敢上道。
兩口子給馬車輪子上了鏈子,這才趕著小黑上了城里,素日里還算熱鬧的官道,這朝一兩個時辰都遇不見一輛馬車。
茶棚的生意是肉眼看見的頹敗。
“二十文了,二十文!”
兩口子從馬車上下來,撐著長柄油紙傘剛到炭火行門口就見著內里吵嚷的很,街上行人伶仃,好似都團到了炭火鋪里一般。
許禾看了一眼身邊的張放遠:“漲價了?!”
“我上回過來還是十五文,若是中炭這個價的話,那便是漲了。”
許禾趕忙跑進去抓著個伙計問了一番,各種品質的炭柴火果然都逐一漲了價。
即使如此,買炭的人還是絡繹不絕。
“這幫炭火行的真是會趁火打劫,才冷幾天就賣這麼貴,要是過冬還那麼冷,怎麼買得起噢。
”
“一連熱了這如此多的日子,炭火行的都沒什麼生意,這朝天涼了,他們能不漲價?就是往年這個季節也會漲,趁這當兒還是多買些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