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韶春本就是不滿費廉在城里撐面子請人下館子,欠下了外債沒法子了回來要錢,既是有臉去借,自己跟親戚借錢替他還賬也就并不覺得有什麼丟臉。
她徑直道:“還能跟誰借去,自是娘家人。”
“你去跟許禾借錢了?!”費廉素日里說話文質彬彬的,顯少有大聲說話,這下突然用質問的語氣吼道,不單是嚇了許韶春一跳,就連費母都嚇著了。
“娘家里并沒有余錢,禾哥兒夫家做生意,就人家有錢,除了能跟他借還能跟誰借去。”
許韶春說這話的本意是讓費家別瞧不起他們許家,那也是有人過著好日子有銀錢使的,不料卻激的費廉更為惱怒:“跟誰借也不能管他們家去借,費家的臉面都叫你丟干凈了!”
聽到這麼一聲訓斥,許韶春又氣又委屈:“你既是丟的起臉去錢莊里借錢,還嫌棄這兒借錢丟人了!”
費母見勢頭不妙,連忙拉住許韶春:“少說兩句去,罷了,罷了,今晚上吃炒肉,你上地里摘點芹菜回來。”
許韶春氣紅了眼眶:“婆婆,你又在此處裝什麼好人,不是你讓我去禾哥兒家里借錢的?否則我會不要臉皮的巴巴兒上張家去?”
費母臉色一暗。
“娘!你怎可如此!分明知道……”費廉氣惱的甩袖:“把錢還回去!”
這時節原本是好借錢的,可是今年遭了栽秧,家家戶戶的緊巴著過日子,便是跑完了叔伯親戚家中可能才借的來一千錢,而且自己兒子中了秀才后她沒少在親戚面前吹噓,這下去借錢,就算是愿意借給她必定也會被笑話一場。
她脾氣要強,哪里肯。
“兒啊,那錢莊一日一日的收利錢,咱們先把銀子還上再說行不行?家里這陣兒的日子不好過。”
費廉心中痛苦,心里悔恨。
以前在他這種貧寒人家出身的讀書人在書院中默默無聞,不受人理睬,中了秀才后忽而受到追捧,一時間哪里經受的住這般糖衣炮彈,沒把握住自己結實了城里大戶人家的書生,四處跟著人開眼界,又不好意思回回受人招待恩請,就想著回請,一來二去的不知覺竟然便欠下了錢莊的銀子。
倒是也算不得多,在錢莊借了三千錢后,他就及時醒悟回來告知了家里,自知在書院已是不能靜下心來好好讀書,便準備尋事兒做還錢養家了。
昔時心有歹念,想著要讓禾哥兒后悔沒有擇選自己,一時荒唐,竟然釀出了禍端,而今自家里還去張家借錢,便是韶春沒有同張家明說是何緣由,可一旦開口借錢不就是讓人曉得了家中困境嘛。
他心里如同有螞蟻在爬。
許韶春不明所以,只覺得她這丈夫把臉面看得太重了,當初她也是極要臉面的人,嫁到此處來還有什麼臉面,便道:“借都借了,現在拿去還反倒是讓人猜忌笑話。”
費母也應聲:“是啊廉兒,錢都借回來了,不論以什麼借口還回去人家都會多想的。娘已經去同村長說了村塾的事情,村長可高興,很快就會召集人修村塾的,屆時村里人都得敬著咱們家。”
費廉直直搖頭,悲嘆了一聲扭身回了屋去。
費家要在村子里開書塾的事情很快就傳了出來,農忙過了,家里的青壯力尚且還都閑著,有村長號召,大伙兒都上公山去砍樹回來修建村塾。
人多干著很快,一日就把地基都打好了。
村子里有孩子的人家多的是,都在考量著送孩子去村塾。倒是不求像費廉一般考上個童生秀才,能學會認字寫字就極好了,這般以后出門闖蕩也不至于兩眼一抹黑,也可以給自家寫信一類的。
大伙兒都計劃著把年紀小些還干不了活兒的兒子送去讀書,幾番上費家打聽情況,問先生要收多少讀書的費用,聽聞半年就要兩百文,不少興致勃勃的村戶都有點打退堂鼓,不過還是有些鐵了心的硬著頭皮準備束脩禮。
張世誠念著家里就那麼一個小哥兒,也不指望著他在家里干多少活兒,反正村塾不似城里的書院講究只收男子,便準備了錢要把曉茂送去讀書。許禾想著他們家里住著小娥,便是姑娘家也送去讀書,跟曉茂整好作伴去。
自家姑娘要去讀書,張世月很高興,準備自己再節省一點,把許禾開的工錢勻些出來給小娥交學費。結果倒是她多費心了,費家來借了錢,還有點良心,曉得張世月母女倆住在張放遠家,費母做主不收小姑娘的學費,權當是答謝和全了費廉的面子。
張放遠跟許禾也沒有拒絕。
秋末的時候,村里的書塾便正式開課了,費家招到了二十來個學生,高高矮矮年齡不一的孩子們齊聚一堂,村子建成多年,破天荒的有了孩子的讀書聲。
費家收了一大波的學費,又得了許多束脩禮,一時間家里便充盈了起來。在費廉的再三催促下,許韶春去張家還了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