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放遠轉手想去倒杯茶喝,但想到這是什麼地方,忽而又把茶放了回去,這云良閣里能吃能用的東西保不齊都是加了點料的。
“張哥,看在相識多年的情分上,便給點差價毛利。眼瞧著韶華不復,我也不能在樓里再待多少年,您走后這樓里備有才人出,盡數是鮮艷面孔,九娘以是不如往昔。也想著是乘這幾個年頭攢了錢,贖身去個沒人識得的小地方買上些田產過日子去。”
張放遠斜著眸子,尋常男子聽這麼一番話倒是頗為動容,保不齊心生憐惜又是豪擲。不過……誰叫他是張放遠呢,他在這樓里也待了許久,這樣的話實在是聽得太多了,但凡是個風塵女子小哥兒都會這套說辭。
他拍了拍手背示意茵九娘打住:“得了,大家都還忙著有生意做。浪費這些口舌作甚,趕緊開了價兩方合適就拿去,不合適以后也還有些交情。”
茵九娘挑了個白眼,聽安三兒說這人成了親跟以前不一樣了,這哪里不一樣了?還不是一樣一樣的。
“湊個齊整吧,一百兩。”
“你轉手出去倒轉一百兩往上,書沒讀過,這算盤打得卻是溜兒響。”
張放遠道:“一百五。”
“張哥~”茵九娘不免都要撒潑賣嬌了:“哥便是覺著九娘拿去了漫天要價,可也得要人買賬不是,價太高也不好出手啊!”
“一百二。”
張放遠選擇性耳聾,只聽開的價,不聽旁的說辭:“成交。”
茵九娘:草率了。
“兩日后午時,一手交錢一手交貨。”
“不能明日?”
“張哥,也得給兩日的時間籌換錢吧。”
張放遠搖了搖頭,這行暴利,怎的這麼些年光景連一百兩都還沒攢起來。
不過他沒說出口,站起身:“哥大方,那先時送你的那一瓶就不收你錢了。”
“……”
閱男無數也沒多遇見兩個你這樣奇葩的男人。
張放遠從云良閣出去,步子輕快,琢磨著過兩日就帶禾哥兒一起來取錢,兩人又能樂呵一陣了。
……
“禾哥兒,我同你說個事兒,你可得放在心上。”
許禾忙碌了一日,晚些時候便松快了,閑散著給村里過來買醬的一個夫郎打醬。
那夫郎年紀也算不得大,估摸著比許禾大上三五歲,在茶棚里東看西瞧了一番,眼里羨慕的意味都快溢了出來。回又見許禾在此頭全然是老板的模樣進進出出,唏噓又贊嘆。
先時村里黑不溜秋跟個山猴子一樣的許禾,嫁了人沒曾想還過得這般滋潤,紅光滿面的,男人又給修了茶棚讓他管理操持,村里的姑娘小哥兒哪里有這麼好的命數來。
村野田埂河邊上,團在一起的人誰不發出聲感嘆來。
光聽著人說道還沒覺得有什麼,這實打實的來見到人家過的好日子,那才是真真辛酸眼紅。
許禾不解其意:“什麼事?”
“你可得看著張放遠一些,他又去逛花樓了。”
這個又字便十分精妙,不禁讓人回憶起先時張放遠經常在花樓進進出出,且時下老毛病又犯了。
許禾聽突然跟自己說這話,覺得是有點不安好心,村里眼紅他們家里的人很多,巴不得他們家現在雞飛蛋打。他并未往心里去,道:“你怎知?”
“我男人跟我說的。他今朝去云良閣外頭賣梨,看見他大搖大擺進去的。內里還有個妖艷兒貨色等著,像是樓里的花魁。
”
許禾眉心一動:“你男人還認識花魁啊?”
小哥兒被問的瞠目結舌,忽而就急了:“我好心告訴你,你怎的還說起這些話來。”
言罷,小哥兒把錢撂下,提著醬料壇子就去了。
許禾看著人遠去,抿了抿唇。
他又去花樓干什麼?
家里的罐罐不是告訴他在哪里了嗎,又還沒用完,犯不著去買吧。
看花魁?倒也不盡然,攤子的盈利每日回來都要結算的,他自己手頭上那點錢哪里勾搭得了花魁……
嘖,不過……前段時間好像確實是給了一大筆錢,他非要拿去揣著的。
第60章
茶棚輪換著,今日是張放遠還有許禾回家去睡,在茶棚這頭吃過晚飯后,做了明日要的一些菜,許禾就跟張放遠坐板車回了。
月色清明,許禾靠在板車上,車一搖一晃的,他竟是有些發悶想吐,微微側身看到了旁頭的人,趕著馬不知想起了什麼,嘴角竟然微微勾起。
許禾原是不想多過問他在城里去了哪兒又干了什麼的,沒事管那麼緊誰都會煩惱,再者,他又覺得張放遠不會那樣。理智是如此,可是心里不問又悶悶的,要是真有那麼一回事兒,他去弄個花樓的回來可如何是好。
想著想著竟是更不成樣子了,心里沒來由竟然是一陣發慌。
他伸手去貼了貼身旁之人的手背,還未開口手就被人給捉住了:“是不是夜里馬車上風吹著冷?”
也沒等許禾說是冷不冷,張放遠青筋微鼓的手臂便將他攬到了身前,讓他靠在了自己胸膛上。
許禾在男人身上嗅到了一股淡淡的香味,像是墻角籬笆上風中的花香,這樣的香味在粗獷而兇悍的男人身上出現顯得有些格格不入,但這并不妨礙好聞,且讓男人變得有些柔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