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也不怪老百姓不老實,有些縣城的縣衙不做人,想要得到土地批準,你若是不請酒宴客送禮送錢,跑過四五回,縣衙根本連人都不見。
本就是想做點小生意的平頭老百姓,哪里經受的起這些消磨,受批了地又要繳納高昂賦稅,兩頭用錢,拿不出那麼多為此多的是人頂風作案。
還好泗陽城的縣令還算是公正清明,沒有明面胡作非為,百姓也能安居樂業。
他置辦好手續就去旺風雜貨鋪里接許禾,今日他到城里來買廚具。
馬車停在路邊上,伙計扛了兩捆鍋具出來,雖外頭用麻布包捆了一下,還是能瞧見內里的陶碗。
又是鐵鍋,漏勺、湯勺、長柄勺……一系裝在鍋里抬出來,張放遠不能全部叫出這些廚具的名字來,就像許禾認不全他屋里放的各種鐵器刀具一樣。
他也插不上話頭,抱手在板車前守著。許禾清點了一番才上板車來:“齊備了。”
也不等他問,許禾便道:“一共花了六百文,鐵鍋最是貴的。”
張放遠知道鐵制物貴,不過這麼半板車的鍋具花費六百多也值當,總之許禾出馬是買不了上當。
“怎麼樣,縣衙里的人有沒有為難你?”許禾就是擔心張放遠這暴脾氣去衙門里辦不成事兒,百姓待官都得恭敬客氣,保不齊是要低三下四求人的,他覺得自己去可以。
張放遠卻說分頭辦事快,自己就去了。
“放心吧,成了。我都做那麼久生意了,心里有數。”
許禾偏頭狐疑了一聲:“你有數才怪,前兒竟還把客人給罵了的。
”
“他那是存心找罵,說定好了選哪塊肉,讓給切好,切好了卻又不要了。便是開門做生意也不是讓他欺負的。”
“好了,不生氣。”許禾從兜里摸出了兩文錢,管路邊的冰攤上叫了塊甜冰:“消消暑。”
張放遠勒停了馬,指著小冰攤:“我要那個內里有梨的。”
攤販又把甜冰放回去,轉而取了有梨的: “三文一個。”
張放遠看向許禾,示意他買。
許禾咬了咬牙,又摸添了一文出來:這敗家玩意兒,慣會蹬鼻子上臉。
他接過攤販的冰,一股腦塞到了張放遠嘴里:“不都是一個味兒,非要吃這個貴的。”
張放遠被冰的齜牙咧嘴,又忍不住笑。
兩人回去沒先回村,而是直接去了茶棚那頭,六七日過去,棚子的大體已經成型了,后頭便是四面糊墻,上頭蓋頂。
張放遠進去,發現內里還怪熱鬧的,他四伯張世誠今日都過來了。
“正好出村去辦事,順道就過來搭把手。”
張世誠看著建起來的茶棚挺滿意的,跟自家修建的一樣。
“那夜里叫了伯娘曉茂,今兒一并在我那邊吃飯吧。”張放遠同他四伯說道,又回頭看了陳家兩兄弟。
“成。”
大伙兒沒扭捏,都答應的爽快。
張放遠便道:“那我先拉東西回家去,讓禾哥兒燒飯。”
許禾在外頭就聽見了話,進來跟張世誠打了招呼,又同張放遠回去。雖是突然喊了客,許禾也不愁晚上沒東西做,直接拿張放遠出攤兒的肉便是,炒煮都是村戶人家很拿得出手的東西了。
倒是張放遠咂摸了聲可惜,沒有在城里買兩尾魚,下午的便宜不說,也好做菜,還剩下肥腸沒賣,做一盆肥腸魚就美了。
太陽落下去,在院子里擺了桌兒吃,也不覺得多熱。
許禾道:“想得還挺美。”又應承,等茶棚建完了,倒可弄上一頓。
兩人心情愉悅的回了家,馬車才到家門外的路上,老遠就見著他四伯娘何氏在外頭等著了。
眼見著他們回來,都沒在院子外等,直接迎了上去。
“你四伯呢?可見著?”
“茶棚那頭,晚點回。正巧說是要過去喊伯娘過來吃夜飯。”
何氏卻疊起眉毛,揣著手道:“你二姑回來了。”
張放遠忽而一遲疑:“好生生怎突然回來了?先時我成親去信都沒能回來。”
何氏道:“她嫁的遠,時間不恰當也是常有的事情,如今回來看親。我還說讓你四伯早些回,真是不巧。”
“那二姑現在在哪兒?”
“自是在你大伯家里。”
張放遠點了點頭,看來今晚上他們家飯吃不成了,便進院子卸下東西,光留了小黑:“那我去接四伯回來。”順道跟陳家兩兄弟說一聲。
“好。”何氏幫忙把鍋碗瓢盆往屋里搬。
許禾對張放遠的二姑印象并不深刻,以前張氏是村里的日子不錯的人家,大伙兒自然都是比較盯著這樣的人家的,素日里說長道短的就比較多。
他年紀小都沒見過張放遠這二姑就已經嫁到外縣去了,也鬧不清楚是為何。總之村里婚嫁本就說不清楚,并不是人人都好運氣就嫁在附近,多的是往遠里嫁的。
等張放遠接了他四伯回來后,他們所有人都往大伯張世鑫家里去,今朝那頭熱鬧,聚了張氏大半家子的人,獨張六叔沒來。
“上回回鄉來還是老五的喪事,這一晃眼,又是好多些年,放遠都成家立業了。
”
許禾跟張放遠一道進院子去,就見著個面相算不得老,但是兩鬢卻起了白發的婦人從中堂站起身,突然跑了出來,拉著張放遠左右看了幾眼,兩眼淚汪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