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禾以為張放遠至少會深思熟慮一番,且是有得拖,沒成想他卻是一口就答應了下來。
張放遠失笑,他其實早就不想許禾每天去天街那頭擺攤兒了,日日跟在爐子里烤地瓜似得,他帶飯過去的時候都要瞧見人一身的汗。
雖說那頭的攤子有遮陰的涼布,卻遮不住全部,不似肉市這頭,棚頂是全數蓋上了的,一點太陽曬不著,又四面通風,怎生也比出去擺攤兒要涼爽許多。
自知是勸不住許禾出去賺錢,這些日子又正惱火著那頭的其他攤販,更是難開口。時下他自己提出想盤個鋪面兒,如此是最好不過的。
“不是早就說了想開個食肆飯館兒嗎?我自是答應的。”
許禾抿了抿唇,心中有些高興,他取過蒲扇扇了扇風:“那我們一起去看鋪子?”
“好啊,下午便去。”
泗陽城雖說只是個縣城,遠和府城不可相比擬,但縣城地理位置卻不錯,前臨江南蘇州,背靠府城,縣中又屢出名望之士。
出過探花郎,又有避世告老還鄉的老太師……且還有聞名天下的潛山書院,本朝重視科舉,天下慕名前來求學之人諸多,泗陽為此也頗有些盛名,也當得上是人口密集,縣城寬闊。
長街細巷不計其數,初來者迷路也是常有之事。
許禾幾乎是沒有在城里進過飯館兒用食的,雖在城里來做生意也小有幾個月,但他都是自帶著飯食前來,唯一進的飯館便是每日熱飯的餐館。為此哪些街市的食肆多,哪些味道好還真不甚熟悉,鋪面兒的租金行情一應都還得去了解。
這些倒是難不到張放遠,一下午的時間就能帶許禾把各個巷子街道走完大抵瞧了能租用的鋪子,看得許禾眼花繚亂,卻又是在詢問打聽行情中逐漸喪失了盤鋪子的信心。
城中鋪面兒的租金當真不是小攤兒的租金能比的,隨口打聽一個,不過是家里雜物間大小的鋪面兒一個月就要兩千文的租金。且那位置也不好,前不靠大街,后不臨民巷的破舊老巷中,素日出沒的就是些城里節衣縮食的老太太。
自然,有差的便有好的,城里東南西北四條通達的大街上的鋪子便很好,不單人流之大,鋪子也大,寬闊臨江通風,外頭的空地也廣。
屆時菜一吵,風一吹,客人還不就循著香味來了,且外頭也可擺放桌子,多容納客人。
許禾很滿意主大街上的鋪面兒,可惜就是一月的租金最低也要上萬文。他聽得咂舌,農戶干個幾年光景都不一定能攢出這麼多錢,這些地兒光是租金便要這麼多錢,實在不是他們這樣的人家消受的起的。
除卻好的和最差的,還有介于中間的大巷鋪子,有的是離主街近,但大多數都是靠著一處民巷,人流倒也尚可。不過租金也不低,在五千文上下浮動。
許禾嗚咽:“怎能這麼貴?”
張放遠摸了摸許禾的頭,道:“前兩年租金還未這般高,但日子太平,城里的人更多了,鋪面兒租金有所長也情理之中。”
許禾喟嘆后掰著手指算,除卻大頭租金,飯館兒里的食材又是一大筆開銷,雖說村里有種,但畢竟是在城里,如此就要每日運送,開鋪面每個季度還要繳納高昂的賦稅……
他都沒有細算,只是簡單的盤了一下,花銷簡直如流水,且還不能保證生意一定好。
“如此一來,竟是還不如擺攤兒了。”
“三百六十行,行行不容易。擺攤兒有擺攤兒的好處,盤鋪子自有鋪子的好處。若盡數都是短處,那定然也就沒有人去做了。”
許禾明白這些道理,既是存在,那便有合適他的人去做,他們現在感覺困難,那說明便是不適合他們目前的狀況。
“現今手頭上攢了有一萬文左右。要盤鋪面兒還是不成。”
張放遠自打把錢交給許禾管以后就沒再計數過自己有多少錢了,今朝聽他說起,還頗有點意外,沒兩個月竟然攢了這麼多了,到底還是省吃儉用些能攢錢。交給媳婦兒管著家果真有用的。
“要實在不夠,咱們找錢莊借點?”
許禾立馬搖頭:“錢莊利錢高,做生意本就不穩當,要是賠了錢,拿什麼還錢莊。還是穩當些好。”
盤鋪面兒一次性就得交一個季度的租金,鋪子前期還得置辦桌椅板凳鍋灶碗具,食材也得背著,還要有銀錢周轉。
不單如此,張放遠尋買牲口也得要錢周轉,現在好不容易做起來點名聲,以后去買牲口賒賬那就不好看了,老百姓也會因此不愿意再找他們賣牲口。
若要借錢開飯館,估計借用的還不是一筆小數目。
許禾思來想去,還是自己想法沖動了,看了一遭鋪面兒行情,自己可算清醒多了。
張放遠扯著韁繩,看著出神的人,不免道:“若是我先前多攢點錢,沒有胡亂花銷,今日也不會讓你如此失望。
”
許禾聞言回過神,連忙道:“我沒有失望,你已經做的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