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過多久鐘璐也來了,她的個頭嬌小,才到曲笙的肩膀處,整個人優雅從容,徑直走到曲笙身邊來。
兩個人一塊看著噴泉里瑩瑩閃爍的水光,還能聽見不遠處隱隱傳來的鋼琴聲。
鐘璐開口:“還鋸你的木頭呢?”
曲笙早八百年就不練小提琴了,聞言扯了扯嘴角:“怎麼不等我八十歲再問?”
鐘璐似笑非笑地瞥了他一眼,那姿態和方才在餐桌上很不相同,“你也太高看我了,活不到那時候。”
荊叢轍好像一直都不知道,他和鐘璐的關系不錯。
畢竟曲笙從十二歲就借宿在荊家,碩大空曠的別墅里,常常只有他和鐘璐兩個人。
鐘璐在荊家的十年時間里一直未有身孕,和大兒子荊叢轍的關系平平,對這個外來的野小孩不免上心幾分。
荊叢轍大概也沒興趣知道。
曲笙常常覺得荊叢轍是個機器人,按照荊琒給出的方向一路前行,沒有什麼困難是他克服不了的,也從沒有任何事物被他有所偏好。
這樣的人生有什麼意思?
曲笙不知道,并且相當看不起。
晚餐過后,曲笙還以為自己即將逃離魔爪。
臨走前,荊叢轍忽然向荊琒提到了要讓曲笙搬進自己的住所。
荊琒簡短思索過后便贊成了,說這樣一來更好,兩個人還能有所照應。
曲笙可以把荊叢轍說的話當做扯淡,卻沒辦法拂了荊琒的面子,只能硬著頭皮應下來。
他偷偷抬眼看荊叢轍的臉色,依舊不冷不淡,跟木頭一樣杵在那里,還是一樁金絲楠木,又貴又耐看,就是不干人事。
曲笙當然沒有當天就住進荊叢轍的房子。
荊叢轍給了他幾天時間收拾東西,并且找了專門的搬家公司去往曲笙的住處。
曲笙整個一趕鴨子上架,連續幾天都罵罵咧咧。
舒梓媛夸他罵人的功力又提升了,并且親切詢問他到底什麼時候能來酒吧演出。
“再這麼下去樂隊干脆解散算了。”她說玩笑話,帶著兩分的認真。
曲笙當晚就去了青紅,觀眾還是一樣的熱情,場子還是一樣的炸。
曲笙雖然八百年不拉小提琴,吉他卻玩得非常好。
他有一個樂隊,舒梓媛是主唱,陰郁深沉的小開是鼓手,還有胖子……胖子不重要,他彈貝斯的。最近曲笙不在,他被迫彈起吉他,被曲笙的粉絲好一頓埋汰,整個人要自閉了。
這些荊叢轍都不知道。
荊叢轍只知道他喜歡男人,疑似私生活混亂,并且出口成臟。
荊叢轍看不慣他,曲笙也不需要他看得慣。
若是荊叢轍真的想要試圖改變他。
沒門。
結果真正到曲笙搬進去的那一天,荊叢轍出差了。
據他們組長所說,最起碼要下個星期才回。
曲笙把平生最臟的話都獻了出來,一邊罵一邊在活動室改譜子,舒梓媛說他像頭憤怒的吉娃娃。
曲笙問:“吉娃娃能論‘頭’嗎?”
舒梓媛聳聳肩,“你未免太過在意他了。”
曲笙像是聽到什麼不可思議的事情,再度調高音量:“我?他?!”
“冷靜一點,你激動的都不會說人話了,Cookie。”
曲笙卻坐不住,從高腳椅跳下來:“我哪里過分在意他?”
舒梓媛一歪頭,和對面的小開對視一眼:“你在意他勝過你前男友,趙恒可沒這待遇,堵在你公司門口害你被迫出柜,你只罵他是狗東西,荊大少已經被你連續罵了好幾天了。
他也沒干什麼傷天害理的事,不就是讓你住在他家嗎,你那制造豬窩的能力,我敬他是個勇士。”
曲笙頭發一甩,腦袋一抬,下頜角揚起的弧度漂亮,好像是在舞臺上,永遠是應當被矚目的對象。只一眼就能讓人心軟,別說是制造豬窩,就是把住所弄成廢墟,也肯定有人愿意他去住。
“……每天都有保姆來打掃的。”
曲笙心虛了,并且很快就遭了報應。
荊叢轍提前兩天回了靈市,于一個深夜到達住所,開門的一瞬間就把眉頭擰起,退出門去認真看了又看樓層,確認自己沒走錯。
客廳的茶幾、沙發包括地毯上,都被曲笙的垃圾零食袋占據,吧臺上更是傳來一股廉價小吃攤特有的燒烤味,脫下來的衣服隨意搭在餐廳椅子上,襪子則遺落在地板。
荊叢轍的右眼皮不受控地跳了跳,直接邁步走向廊道,在一扇大開的門前停下。
入秋后天氣微涼,室內溫度卻燥熱。
曲笙穿著純白的老頭衫和大褲衩在床上睡得四仰八叉,姿勢之奔放,其中一點都露了出來。
荊叢轍禮貌性地敲了敲門板,眼看著曲笙一個翻騰從床上滾下來。
曲笙一邊“臥槽”一邊抬頭,和荊叢轍對視上的那瞬間腦海里閃過無數念頭。
最后化作一個無辜的眨眼。
但并未得到荊叢轍的垂憐。
顯然荊叢轍不是那種可以容忍他把住所搞成廢墟的人。
他更像是會把他從里到外拆成廢墟的人。
“曲笙。”荊叢轍開口。
男人這般居高臨下地看著他,讓曲笙很想回一句“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