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安魚勉強打起了些精神,側頭看著放在一樓樓梯處的落地鏡,朝鏡子里的自己露出一個微笑,蹦下臺階。
走了兩步,他又蔫兒了。
以后沒有補助金,每個月就只有一千五的生活費,交完房租,就只剩下七百。樺臺市物價貴,光靠七百塊錢吃飯……
晏安魚掰著手指,頓時愁眉苦臉。
難道真的要靠溫景煥養自己嗎?絕對不可以!溫醫生的工資不算高,最近還因為媽媽的事情忙前忙后。他已經讓自己少出好幾百的房租了,就算是戀人關系,也不能給對方添經濟負擔才是。
晏安魚從小被教育要自立自強,這個觀念一直伴隨著他成長,深植心中。
還是趕緊找一份穩定的兼職吧。
他嘆了口氣,掏出手機給溫景煥發消息:
“報告溫醫生,剛從導員辦公室出來,準備去上課啦。“
這是溫景煥昨晚交給他的任務,每到一個地方就要向他匯報。這要求聽上去很無理,但晏安魚自然是不會拒絕,全當戀愛的小情趣。
他看了眼聊天背景上溫景煥的睡顏照片,嘿嘿笑著“吧唧”了一口,調整心情,去上課了。
上午十點,療養院。
“王叔,吃過早飯了?”
李醫生經過走廊,朝坐在輪椅上的老人打招呼,“要幫忙嗎?”
老人臉上露出孩童一般的笑,將手里的小本子收起來,布滿皺紋的手與醫生握了握,含糊不清地說:“我去找病友打麻將咯。”
“好嘞,”李醫生也朝他笑,“我推你過去。”
普通病人在療養所的生活,大部分時間來說都是相對和諧的。而鐵門那邊住著的病人們,則更讓醫生們操心。
李醫生把王叔推進休息室,就聽門外走過一陣急促的腳步,他警覺地退出來,瞥到一個往鐵門那邊去的身影。
溫景煥步伐急促,身后跟著一個護士,兩人不知在說些什麼。
這是繼上次溫母咒罵晏安魚以來,溫景煥第一次過來探望。李醫生心里忽地升起一種不安感,于是幾步奔了過去,將他攔下。
“溫先生,”中年人的體力不算好,李醫生喘著氣,一手按在欄桿上,“你別忘了探視的規定。所有尖銳物品、危險物品,一律留下。
溫景煥臉色很難看,眼窩深陷,顯露著黑眼圈,似乎是沒睡好。
李醫生不放心,特意摸了摸他的外套口袋,從里面搜出一掛鑰匙,上面掛著一把折疊刀。
“這個我先幫你收著,”他晃了晃手里的鑰匙,“你進去吧。”
鐵門打開,溫景煥走過去,李醫生又在后面提醒道:
“她的狀態不好,別刺激她。”
溫景煥腳下一頓,并沒有回頭。
“還有多久?”
“或許三個月,或許半年,”李醫生說,“我不能給你一個準確的答案。”
溫景煥沒再多問,沉吟片刻,進了盡頭的病房。
推門進去,潔白的病房里陽光傾瀉,母親靜靜坐在床上,手里捧著一本借來的《腦髓地獄》。
她掀起眼皮,瞥了一眼緊緊咬著牙的溫景煥,難得地沒有歇斯底里。
“終于記得來看我了,”她翻著手里晦澀難懂的小說,“不過沒關系,你姑姑,還有你舅,最近都會陪著我。”
溫景煥一直抑制著心中的憤怒,看到床頭那些水果籃和花束,終于忍不住了。
“是你告訴她我的住址?”
母親合上手里的書,一雙枯瘦的手疊在一起,“你姑姑想去看看你,怎麼了?”
“你清醒一點吧,”溫景煥不怒反笑,“受害人家屬為什麼要來關心殺人犯,你自己心里不知道嗎?還有你那個弟弟,十年沒管過你,臨要死了就來噓寒問暖?”
“他們總比你這個白眼狼強,”母親的聲音逐漸變得尖銳,一雙鷹隼般的眼睛盯著他,“我把你拉扯大,你聽過我的話嗎?你爸那時候整天帶女人回去,你為什麼從來不告訴我?”
溫景煥冷冷地垂眼看著他,淡漠如兇殺發生那天,看向父親尸體的表情。
“我有這個義務嗎?”
“……你!”
“你若是想把錢留給那些吸血鬼,我無所謂,”溫景煥不給她咒罵自己的機會,“不過,如果你想讓他們來騷擾我的家,我不會讓你如愿。”
“吸血鬼?”
母親挑著眉,臉上露出譏諷的笑容。她掙扎著想要起身,卻因為身體的疼痛而動彈不得,嘴唇發白。
她反問溫景煥:“你不就是吸血鬼嗎?我本沒打算懷你,都是你那個爹使壞!你在我肚子里待了九個月,我受了那麼多折磨……吃也吃不好,睡也睡不好,你就是寄生在我身上的吸血鬼!”
溫景煥一怔,她便顫顫巍巍地伸出食指,仿佛是在施咒一般,惡毒地尖叫道:
“你是不是很期待我死?嗯?你爸已經給你留了那麼多遺產,我……我絕對不會讓你得逞,你這一輩子都別想擺脫我!我會寫遺囑的,那些錢你一分也別想得到!“
。溫景煥無動于衷垂手站在床頭。她掙扎著,雙手撐在床沿,又無力地倒回去。
身體上的疼痛已經讓她精疲力竭,那本《腦髓地獄》也隨著她的動作掉到了地上。
“隨便你。”
溫景煥躬身撿起書,拍拍灰,放到床頭,轉身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