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別,景煥哥,”他張了張嘴,從驚嚇的失聲中回過神來,“快放手……”
他的聲音淹沒在一片混亂中,溫景煥眼里充滿了殺意,紅血絲讓他看起來十分暴戾。但他只是狠狠瞪著母親,極力忍耐著,任憑對方在自己手上劃出道道血痕。
他就這樣與母親對峙了十幾秒,最終還是撒了手。
母親猛地往后跌去,撲在了床上,很快被護士們制住。
李醫生和其他人也沒閑著,護著溫景煥和晏安魚趕緊退出了病房。
明亮的走道里,不少病房門口都站著看熱鬧的病人,還有幾個不被允許外出的,正透過門上的小玻璃窗往外看。
晏安魚緊張地不敢出聲,他抬頭看了一眼滿臉陰沉的溫景煥,緊緊攥住他的手。
手掌相觸的那一刻,他感覺到對方的手在顫抖。
“這太危險了,”李醫生擦了一把汗,疲憊地在長椅上坐下,雙手撐著膝蓋,“最近半年她的情況好轉了很多,可自從上周開始……哎。”
溫景煥沒說話,他低著頭,死死捏著晏安魚的手,呼吸急促,還在努力平復心中的怒意。
過了良久,他往前走了兩步,艱難地擠出幾個字:
“走,下山。”
晏安魚被他拽得一晃,連忙幾步跟上。他回頭朝李醫生道謝,話還沒說完,就被溫景煥拉著下了樓。
療養所大廳里的燈昏暗的亮著,值班的保安坐在小隔間里打盹。
晏安魚被溫景煥拉著手一路出了大廳,從療養院往山下走。溫景煥的腳步越來越快,像是要擺脫什麼東西似的晏安魚小跑起來,快走到山下的時候終于忍不住了,氣喘吁吁地叫了他一聲。
溫景煥停下腳步,回過身,將他緊緊抱在懷里。
晏安魚被嚴嚴實實地環抱著,溫景煥的手掌按著他的后頸,整張臉都埋在他的衣領里,深深吸了口氣。
溫景煥在發抖。
“我沒事了,”晏安魚拍拍他的后背,雖然自己還后怕得不行,但還是說著安慰的話,“別擔心,她沒有傷害到我。”
漆黑的山路上只有一盞昏黃的路燈。晏安魚把下巴擱在溫景煥的肩上,抬頭望去,黑洞洞的樹影遮蔽了山頂的光亮,那棟粉色的療養院似乎隔他們很遙遠。
半晌,溫景煥的手臂終于停止了顫抖,他放開晏安魚,兩人相對視上的一瞬,晏安魚愣住了。
借著路燈,他看到了溫景煥眼周泛紅,竟然是哭了。
“欸?”
他有些不知所措起來,趕緊抬手用衣袖給溫景煥擦眼淚,想了想,只好學著母親以前哄他的語氣哄自己的愛人。
“溫醫生怎麼哭了呢,”晏安魚摸摸他的臉,“不哭不哭,你看呀,我什麼事都沒有,對不對?”
擦完眼淚,他又牽起溫景煥的手,心疼地親了親手背上的傷痕。“倒是你自己這麼沖動,傷成這個樣子……唔唔!”
他的話還沒說完,忽然就被溫景煥摟住了腰,剛走了兩步,雙腳便騰空而起,整個人被抱了起來。
溫景煥抱著他,走到路邊的樹林里,將人抵在了樹上。
“哎!”
晏安魚嚇了一跳緊緊夾著他的腰,溫景煥卻傾身吻了過來。
身后是粗壯的樹干,晏安魚避無可避,只好與他專心地接吻。
唇舌交纏,溫景煥發瘋地抵他的舌尖,晏安魚緊緊摟著他的脖子,直到這個時候,整個人才從剛才的危險中完全回過神來。
吻了許久,晏安魚偏過頭喘氣,整張臉因為缺氧而變得通紅。
“安魚,”溫景煥抹掉他嘴邊的水漬,突然說了些不明所以的話,“如果有一天我也變成那樣,不要猶豫,直接殺了我。”
“那不行,”晏安魚感覺碰到了什麼東西,難耐地扭了扭身子,想要下去,“我不要殺人。”
聽到提議被否決,溫景煥有些崩潰地抵上了他的額頭,痛苦地擰著眉。
“安魚,”他仿佛下了很大的決心,緊緊閉著眼,“醫生說,這個病會遺傳。”
晏安魚一愣,并沒有覺得這是個多嚴重的事情。
“我知道啊,”他疑惑地眨眨眼,“妹妹跟我說過,但這也是個概率問題呀,”他晃了晃溫景煥的脖子,臉上露出笑意,“溫醫生都二十多歲了,這不還好好的嘛。”
他說著,伸手揉了揉溫景煥的眉頭,又湊上來親了親。
溫景煥臉上有些紅,眉毛很快舒展開了。
“……你知道?”
“是呀,”晏安魚語氣輕松,“不要太在意這個問題啦,其實……”
其實,溫景煥的母親走到今天這一步,并不全是因為精神疾病。
后半句,晏安魚沒有說出來。
藏在心底的憂慮像根刺進皮膚的小刺,溫景煥為此兢兢戰戰了多年,晏安魚卻一點兒反應都沒有。溫景煥忽然有些迷茫,不知道自己是不是過慮了。
晏安魚從他身上跳下來,和他手牽手,從漆黑的山上走下來,繞過四院的主樓,走到寂靜一片的大街上。
經過剛才的親密接觸,晏安魚身上暖乎乎的,已經把在療養所受到的驚嚇丟之腦后了。
“現在是晚上十二點,”他看了一眼手機,街上行人不多,他們可以大方地挽著胳膊,“我們現在去干嘛?溫醫生要找地方好好跟我談談心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