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景煥看著他上樓,然后立刻轉身出了學校,打車去療養所。
黃昏時分,紅如鐵烙的太陽藏在山頭,整個療養所籠罩在火光般的紅色之中,像是起了一場山火。
溫景煥垂手站在母親新換的病床外,隔著一面單面玻璃,看著里面靜靜躺著的女人。
他極少看到這個女人有如此安靜的時候,這個永遠歇斯底里的瘋女人兩頰瘦削,雙手在腹前交疊,明明只是吃過藥之后睡著了,卻像是躺在棺材里一樣,面色如白紙。
“胰腺癌到了中晚期,就算是手術也很難好轉,”李醫生把手里的一沓報告單遞給溫景煥,“你看。”
溫景煥接過來隨便看了一眼,直接問:“還有多久?”
“三個月到半年,不清楚。”李醫生回答。
空氣陷入了沉默。
溫景煥默不作聲地在玻璃前站了許久,李醫生才開口道:“不論最后是否決定手術,都不要把這個病告訴她。你母親本來就有被害妄想,我怕她的精神狀態更加不穩定,加劇病情。”
溫景煥沒回答,看著玻璃那邊的景象。李醫生嘆了口氣,拍拍他的肩膀,先行離開了。
空蕩明亮的走廊里只剩下溫景煥一個人。
他聽到遠處傳來病人發病時的哀嚎,幾個醫護人員沖進病房,金屬的推車發出碰撞聲,房門被推開,然后又關上。
這樣的事情每一天都在上演。
他站了一會兒,手指捏著那份剛打印出來的報告,墨漬被摁出一個清晰的指紋。
半晌,他突然推門而入,幾步走到病房前,揮手一扔,幾張報告單散落在母親身上,發出輕微的聲響。
女人睜開睡眼,驚恐地望著來者,立刻爬起來,在床頭縮成一團。
溫景煥冷冷地看著她。
“你的報應到了,胰腺癌,你沒幾天活頭了。”
女人渾身緊繃,盯著他許久,然后哆哆嗦嗦地撿起床上的報告單,只看了一眼,就大聲尖叫起來。
“你想謀殺我!”
她從床上跳起來,蒼白的臉上五官抽搐著,顫顫巍巍地用報告單指著溫景煥。“是不是你讓醫生在我的藥里加里東西?我怎麼可能得癌癥,你休想騙我的錢!”
溫景煥垂手站著,她的驚恐給了他一種扭曲的快意。
“醫生讓我問你要不要做手術。”他說。
“我不會死!”
女人撕掉手里的報告單,白色的紙片被撒在空中。“我的錢你一分都別想拿到!你個吃里扒外的東西!”
她的話沒說完,便捂著肚子,痛苦地倒在床上。
溫景煥戲謔地瞇起眼。
“媽媽,”他一字一頓地叫著這個稱呼,“所有人都會死的,這個世界上沒有任何一種不痛苦的死法,就像你砍死你老公那樣,那些痛苦你也逃不掉。”
“不可能……”女人快要崩潰了,抱著頭,神神叨叨地念著,“不可能,我不會生病,這是假的……”
她的動靜招來了剛從隔壁病房出來的李醫生,李醫生沖進來看到此情景,難得地對溫景煥提高了音量。
“不是說過別告訴她嗎?”
李醫生皺著眉,還想說些什麼,溫景煥卻低頭笑了笑,兀自轉身走了。
殘陽落在地板上,溫景煥快步走過這些紅色的瓷磚,一路出了療養院,走在下山的路上,嘴角揚著的笑意逐漸變淡。
到了山腳,他已經頭暈目眩,再也站不起來。
他蹲在路邊,扶著一棵樹,大口喘氣。
就像一個犯了心臟病的病人一樣,他顫抖著從口袋里摸出手機,打通晏安魚的電話。
電話很快接通了,晏安魚懵懵懂懂的聲音從里面傳來。
“喂?溫醫生,怎麼啦?我還在排練。”
溫景煥的呼吸逐漸緩過勁來,他靠著樹干,半張臉被夕陽映成來紅色。
“沒什麼,”他緊緊攥著手機,啞聲說,“就是突然想你了。”
作者有話說:
誒嘿,萬圣節前夕快樂
第73章 頭套
明亮的聲樂教室里,晏安魚躲到一旁聽電話,眉頭微微蹙起。
他聽到溫景煥在劇烈喘息,聲音沙啞,讓他想起了在劇院里的那次昏迷。
“你還好嗎?”他小聲問溫景煥。
那邊的喘息聲很快平息了,溫景煥的笑聲從聽筒里傳出來。“我很好,是不是打擾你了?晚上回家再說吧。”
“哦……”晏安魚將信將疑,“那你晚上早點回哦。”
晚上下課后,晏安魚回到出租屋里,卻不見溫景煥的人影。
溫景煥沒回來,他也沒心情看電視,于是去廚房的冰箱里翻出些山藥和排骨做夜宵,惴惴不安地等溫景煥回來。
山藥湯的香味縈繞在客廳里,墻上的分針轉了大半個圈,溫景煥終于回來了。
晏安魚起身給他開門,擔憂的話還沒說出口,就被對方緊緊抱進懷里。
消毒水的味道沾在外套上,晏安魚嗅了嗅,雙手從他的衣服拉鏈探進去,隔著毛衣,環住他的腰,和他貼在一起。
“怎麼啦,”晏安魚摸摸他的背,“遇到難過的事情了嗎?”
“沒有,”溫景煥摟著他,輕輕地啄吻,呼出的氣息帶著秋夜的寒意,“安魚,我的愿望要成真了,我開心還來不及呢。
”
晏安魚沒明白,溫景煥忽然又問:
“你覺得我是壞人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