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微光落在他的發梢,光禿禿的樹枝把桌面照得斑駁。溫景煥穿了件黑色背心,手臂上的紋身在光線下呈現出深藍色,隨著他的運筆而起伏。
他憑著印象寫了幾行泰戈爾的現代詩,又覺得實在矯情,于是用筆劃掉,舒張有力的字跡被墨暈開。
最后,他只在末尾畫了一只圓乎乎的小鯨魚,又畫了一個滿身傷疤的高個子,張開雙臂,把小鯨魚抱在懷里。
溫景煥按了按眉心,一直緊繃的嘴角勾起笑意。
合上硬皮本,他起身去了廚房,把熬好的小米粥盛出來,用小碗裝著,端到隔壁臥室。
貼著藍色墻紙的房間里透著晨光,窗外依稀傳來陣陣鳥鳴。晏安魚抱著被子,迷迷糊糊地醒來了,一只腳還露在被子外面。
他從昨天下午一直燒到了晚上,又不肯去醫院,兩只眼睛也腫得像核桃似的。溫景煥來回跑了幾趟藥店,把看店的老板都問煩了,買了一大堆退燒藥和降溫貼回來,又給他用熱毛巾擦身體,一直忙到后半夜,晏安魚的體溫才勉強降下來。
趁著他睡覺,溫景煥才敢幫他清理了后面,換上長衣長褲。
“安魚,好些了嗎?”
溫景煥把小米粥放在床頭柜上,俯下身,想貼一下晏安魚的額頭。但動作進行到一半,又怕晏安魚還在生他氣,于是尷尬地直起身,把電子體溫計塞進晏安魚的嘴里。
晏安魚并沒有反抗,乖乖地含著。他不說話,頭發亂糟糟的,臉上還有些熱,眼皮腫的厲害。
體溫計“滴滴”地響了兩聲,溫景煥拿過來看了一眼,顯示三十七度六。
“還是有點高,”溫景煥蹙著眉,端過一邊的小米粥,“安魚,先起來吃點東西,好不好?”
晏安魚難受地睜開眼,努力從床上坐起來,身上的被子依舊裹得緊緊的,只露出一張臉。
“今天要上課了,”他的聲音很啞,嗓子因為疼痛感而發不出太大的聲音,“我……我這個樣子,沒法去上聲樂課。”
平日里,他是最注意保護嗓子的,就連辛辣油膩的東西也很少吃。溫景煥聽他說話如此費力,心疼得不行,想伸手把人抱到懷里。
他剛伸出手,胸口被晏安魚推了一把的地方又隱隱幻痛起來。
溫景煥猶豫片刻,只是克制地握住了他的肩膀。
“那我們今天請假,不去了。對不起,這件事都是我的錯,我幫你去學校請假,好不好?”
晏安魚抿著嘴,腦袋側靠在立起的枕頭上,點點頭。
“不用去學校,”他從被子里伸出一只手,摸過床頭的手機,“我給導員說一聲……”
屏幕在過暗的環境里亮起一束強光,晏安魚被照得眼花,不舒服地瞇了瞇眼。
溫景煥伸手去捂他的眼睛,“我幫你請假吧。”
他說完又覺得不妥,見晏安魚臉上的表情很難看,于是吞吞吐吐地解釋:“…你要是不想讓我看你的手機,那也沒關系,我幫你去開燈。還……還有,那個定位軟件我已經刪除了,其實那只是個家長檢測小孩安全的定位軟件,聽不到聲音的……”
晏安魚腦袋昏昏的,根本沒聽這一通解釋,抬手把手機塞給他。
“導員的備注是錢導,”他很快把手縮了回去,語氣像是在賭氣,“你幫我請吧。”
溫景煥低頭看了眼晏安魚的手機屏保,居然還是之前那張接吻的照片。
他眼神一亮,激動得耳尖都紅了。
“好,你好好躺著,我幫你請……”
溫景煥沒敢翻晏安魚的聯系人列表,直接搜出輔導員的名字,極其熟練地發了一段請病假的文字過去。
輔導員秒批。
“同意了!”
溫景煥把手機還給晏安魚,試探著同他開玩笑。“我讀本科的時候經常請假,以后這種事情還可以找我哦。”
“唔。”晏安魚鼓著腮幫子,也不理會他,慢慢挪到床邊,伸手去端那碗粥。
溫景煥沒給他自己吃的機會,眼疾手快地端起小米粥,用勺子舀了一小勺,喂到他嘴邊。
晏安魚的嘴唇因為發燒而顯得更加紅潤,他抿著嘴,掀起那雙金魚眼看著溫景煥,張嘴吃了。
上次進食還是在昨天中午,晏安魚雖然發著燒,但食欲很好,一碗小米粥很快見了底。
晏安魚裹著被子沒動,溫景煥扯了張紙巾給他擦嘴,伺候得一絲不茍,生怕對方還在生氣。
“吃飽了嗎?”
他坐在床沿,試探著把手伸進被子里,撓了撓晏安魚的手心,“是繼續躺著休息,還是坐著?客廳開了熱空調,無聊的話,我陪你看會兒電視。”
晏安魚低垂著眼,睫毛撲閃著,一片小蒲扇般的陰影落在眼瞼上。
他伸手出來,拉了一把溫景煥的衣擺。
“我們去沙發上吧,”他細聲說著,有些咳嗽,“床單上好臟。”
這個類似邀請的小動作,終于讓溫景煥徹底安心下來。晏安魚不生氣了,他臉上也總算有了笑容。
“好,我抱你出去。”
溫景煥俯身吻了吻他浮腫的眼睛,雙臂環過被子,把人從床上抱起來。
床單上并不算臟,只是沾了些昨晚吃藥留下的汗,溫景煥騰出手把床單卷了,扔進洗衣機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