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景煥強迫自己接受這個事實,卻愈發覺得食之無味。
等了許久,盤子都快空了,溫景煥才忍不住問:
“安魚,你在和誰聊天?”
晏安魚從手機屏幕上抬起頭,就見溫景煥委屈地耷拉著肩膀,臉上繃著,眼神直勾勾的,和前幾天的眼神一模一樣。他立刻意識到溫景煥又在擔心了,于是把手機往旁邊一放,真誠地看著溫景煥。
“沒有哦,在看群消息,”他一雙清亮的眼睛微微彎著,雀斑隨著笑容擠在一塊兒,“有好消息呢。”
溫景煥根本抵擋不住他的笑容,緊繃的嘴角隨之彎起一個弧度,“什麼好消息?”
“嗯~”晏安魚神秘兮兮地搖搖手指,“一會兒再告訴你。”
溫景煥眨眨眼,沒明白他說的“一會兒”到底是什麼時候。
吃完飯,晏安魚說要回房間開嗓練歌,溫景煥不敢打擾他,于是輕手輕腳地喂了小黑,又輕手輕腳地拖地擦桌子。
等到忙完,四十分鐘已經過去了。
晏安魚的臥室門關著,天已經黑了,門縫底下泄出一線光亮。晏安魚在放練聲的伴奏,歌聲洪亮,從臥室里傳出來,似乎沒有要結束的意思。
溫景煥在漆黑的門口站了一會兒,想敲門進去,卻又不敢出聲。
晏安魚的歌聲比監聽器里聽到的要美妙得多,情緒飽滿有穿透力,像是在描繪一只自由的百靈鳥。
他靜靜聽著,忽然覺得晏安魚變得很陌生,或者說,自己根本沒有了解到完整的晏安魚。
這種奇怪的感覺讓人心悸。
溫景煥嘆了口氣,轉身取了浴衣,往浴室里去了。
霧氣升騰,隨著浴缸里的紫色浴球浮起來,鏡子上附著起一片水珠。
溫景煥看了眼鏡子里模糊的黑影,想起余教授說過的話。
接納自己——他要怎麼接納自己?
他嘆了口氣,脫了衣服,坐進浴缸里。
最近做噩夢的頻率越來越少了,但獨自坐在狹窄安靜的浴室里時,腦海中還是會浮現一些恐怖的回憶。
他不過在浴缸里泡了幾分鐘,臉上的水滴就變了味。
——小小的身軀藏在床底,父親如一坐巨山般轟然倒下,一雙眼睛驚恐地看著他。
“兒子……”他的手指沾著血,顫顫巍巍地指著溫景煥身后的紙箱,“……幫我,幫我。”
溫景煥嚇得往后縮,后背硌到了父親收藏的瑞士軍刀。那是他防止母親傷人,所以藏在床下的東西。
他望著父親狼狽的模樣,心中遲疑了一秒,斧子便重重落在了父親背后。
溫熱的鮮血噴濺崩裂,濺在他的臉上。
一滴涼水從頭頂落下來,溫景煥的手臂猛地抖了一下,回過神來。他深深吸了口氣,雙手環著水面,把那個紫色的浴球抱在懷里。
正這時,浴室的門忽然被推開了。
“溫醫生?”
晏安魚鬼鬼祟祟地探出頭,一雙清冽的眼睛眨了眨,晃著手里的毛巾,“我來給你搓澡啦。”
溫景煥被他嚇了一跳,趕緊把浴球藏在身后,又從水里浮出來。
“……你,”他收起臉上的驚慌,“你怎麼進來了。”
“說好要幫你搓澡的嘛,”晏安魚瞥了一眼他被沾濕的胸膛,也有些害羞,“……溫醫生你也幫過我,對吧。”
溫景煥眼見他搬來一條小凳子,認真把褲腳挽到膝蓋上,規規矩矩地坐好,喉嚨有些發緊。
他明明泡在水里,卻覺得口干舌燥。
“……轉過去哦,”晏安魚輕咳兩聲,“搓背,先搓背。”
溫景煥本來擔心被看出后背的傷,但抵不住晏安魚實在太可愛,他就像是中了咒一般,根本不能拒絕。
于是,他轉過身去,留給晏安魚紋身滿背。
在他看不見的地方,晏安魚舉著毛巾,悄悄咽了口口水。
他不禁又在心里感嘆一遍,溫景煥的身材真的很好……水珠掛在薔薇花上,溫景煥微微弓著背,背肌就像一座座小山脈似的,落著山谷的潮氣,還是會呼吸起伏的小山脈。
晏安魚抿著嘴,努力收回心思,仔細地給溫景煥擦背。
他今天來給溫景煥搓澡,可不是光來占便宜的。
晏安魚謹記心中的目標,把毛巾打濕,輕柔地在溫景煥的脊背上揉搓。也不知是不是他的紋身實在太漂亮,晏安魚手上不敢用力,似乎手上重了些,就要把那幾朵薔薇花弄皺了似的。
溫景煥也忍不住笑了,“安魚,搓澡可沒有像你這樣力氣小的。”
“我是怕弄疼你。”晏安魚撇著嘴,手上的力氣放出來了一點點。
他搓了一會兒,又擠了些沐浴露,抹在溫景煥的背上。
溫景煥閉眼享受這突如其來的幸福,他端正地坐著,感受到晏安魚的手在自己背上游走,滑溜溜的,像兩條小魚。
他擦了許久,用毛巾把沐浴露洗干凈。溫景煥以為他玩夠了,剛想轉身獎勵晏安魚一個吻,卻忽然感覺肩胛骨被人鉗制住。
“……安魚?”溫景煥叫了他一聲。
身后的人沒有反應,浴室里很靜,只能聽見水珠滴在地板上的聲音。
片刻,溫景煥忽然感覺脊背上傳來細細密密的柔軟觸感。
肩胛骨,后頸,脊柱,后腰。
他愣了一下,意識到這是晏安魚在吻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