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安魚低下頭,無措地盯著手上的麻繩,忽然想起于斯年給他看的新聞。
——那個女人瘋了,被送去了療養院。
想到這里,晏安魚轉過頭,看著溫景煥。
他依舊笑著,薄唇微揚,一雙過于冷淡的單眼皮也含著笑,神采奕奕,仿佛只是在做一件普通平常的舉動,沒有半點生氣和發怒的跡象。
晏安魚一怔,從頭涼到了腳。
他不得不承認,溫景煥的精神狀態是有問題的。
“怎麼了,都不喜歡嗎?”
溫景煥疑惑地歪著頭,抓了一把模具,攤在掌心里給他看。
他微微屈著膝蓋,手臂繞過晏安魚的肩膀,用手指一下下摸他的臉頰。小熊模具被他翻來覆去地擺弄,圈在手指上。
晏安魚的視線順著他的手臂往上,在蛇形紋身下,隱約看到一些白色的條狀,像是疤痕。
“在走神嗎?”
溫景煥輕輕掰過他的下巴,沉聲道:“安魚,為什麼和我在一起總是發呆?因為看到了你不喜歡的紋身,所以討厭我了,是嗎?”
他的語氣比剛才要嚴肅幾分,晏安魚敏銳的捕捉到這一變化,更加緊張起來。
“……沒有,”他盡量讓自己的聲音放松,艱澀地說,“溫醫生,我沒有討厭你。”
嘩啦一聲,小熊模具被扔在桌上。
溫景煥雙手拉著椅子兩側,一用力,連人帶椅子轉了九十度。
他分開晏安魚的膝蓋,把自己的身體擠進來。
“是嗎?”
溫景煥仰著頭,一臉純良地命令他:
“親我。”
他固執地摁著晏安魚的腿,一雙眼睛冷冽烏黑,語氣不容置喙。
晏安魚被他緊緊箍住,無法逃開。
這是他證實真假的舉動,若得不到正面的回應,晏安魚不知道事情會變成什麼樣。
現在只是捆綁手腳,若讓他生氣了,接下來會更糟糕。
猶豫片刻,晏安魚戰戰兢兢地抬起被綁的雙手,碰了碰溫景煥的下巴,讓他稍微抬起頭,然后自己躬身湊了過去。
他從未主動吻過人,面對自己喜歡的人,第一次主動親吻,居然是在這樣詭異的境況下。
此刻,他的心臟都快從嗓子眼里跳出來了。
溫景煥的臉近在咫尺,晏安魚心一橫,湊到他嘴邊,生澀地用嘴唇碰了一下。
柔軟,干燥,混雜著餅干的香甜。
“真乖。”
面前的人笑了,晏安魚一張臉通紅,受驚般直起身子,想要把溫景煥從自己腿間推出去。
得到了肯定的答案,溫景煥不再糾纏,哼著歌挑了幾個小熊模具出來,開始往里面倒拌好的黃油雞蛋。
晏安魚大腦一片空白,他呆呆地看著溫景煥,忽然想起,他最后并沒有問自己喜歡哪一個小熊。
就像現在的狀況一樣,他也沒有問自己喜歡哪一種表達愛的方式。
餅干被放進烤箱里,溫景煥也不忙活了,拉開椅子在他面前坐下。他什麼也不做,只是笑著打量晏安魚,仿佛是欣賞一件藝術品。
晏安魚被他看得有些不舒服,卻也沒辦法躲開。
迎著對方蛇一般的目光,晏安魚慢慢恢復了理智,他又不可避免地想到一直逃避的問題。
難道溫醫生喜歡自己?
他不敢相信。
晏安魚對自己的認知很清楚,他很明白,自己沒有能讓溫景煥喜歡的原因。
或許溫景煥只是需要一個可以喜歡的人,只不過自己不湊巧,被他撞上了而已。
兩人就這樣坐了二十分鐘,誰也沒說話。
直到烤箱里的餅干做好了,溫景煥才重新從座位上離開,小心翼翼地把餅干取出來,放在一旁降溫。
餐廳里散發著濃烈的奶香味,小熊餅干整整齊齊躺在墊紙上,被一個個夾到盤子里。
晏安魚在心里松了口氣。
吃飯時間,總能把繩子松開了吧?
他難耐地磨蹭著手腕,長時間的捆綁已經使得皮膚變紅,稍微動一下便奇癢難耐。
正期待著恢復自由,溫景煥卻捏著一塊餅干蹲下身,一手托在下方,笑盈盈地送到晏安魚嘴邊。
“啊——”
他像是哄小孩一般,把小熊餅干喂到晏安魚嘴邊,“來,張嘴。”
聞著嘴邊香甜的氣味,手腕腳踝被勒得發疼。
這時,晏安魚終于崩潰了。
“為什麼……為什麼要這樣對我……”
他委屈地抿著嘴,眼眶一下子就濕了,視線里的溫景煥也變得異常模糊。
“為什麼要把我綁起來,”他絕望地搖著頭,“我們本來是很好的朋友呀。溫醫生,你醒一醒……”
溫景煥的表情沒有絲毫變化,他依舊笑盈盈的,仿佛是看不見晏安魚的眼淚。
晏安魚的這些話,完全是一拳砸在了棉花上。
“這個問題我已經回答過了,”溫景煥柔聲說,“因為你不乖。”
晏安魚垂著頭,眼淚落在褲子上,濡濕成一個小圓點。
“好了,來吃餅干吧。”
溫景煥捧著他的臉,把餅干咬在嘴里,抵在他的唇邊。
晏安魚心里盛滿了無力感,他意識到此刻的溫景煥根本不能溝通。他已經把耳朵閉起來了,活在自己的世界里,自己所有掙扎都是無謂的。
他吸了吸鼻子,順從地張嘴,咬下一小塊餅干。
溫景煥發出了一陣輕笑,他又把餅干往晏安魚嘴里遞了一點,晏安魚便又咬了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