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安魚拿過菜單看了一眼,三文魚蝦飯,居然要五十三元。
看到這個數字,晏安魚又發愁了。
“怎麼了?”
溫景煥一手撐著腦袋,無名指指尖在顴骨傷口的最后一點痂上滑過,一頭短發剛剪過,干凈利落。他眼下有淡淡的黑眼圈,顯然是最近沒休息好。
“有什麼不開心的事情,要不要和我說說?”
餐廳里播放著日本古箏的小調,夾雜著周圍的人聲。
晏安魚嘆了口氣,蔫頭耷腦地趴在桌上。
“溫醫生,我爸媽都是農村的,我的生活費也比較少。醫藥費拖欠你那麼久,實在很抱歉。”
“沒關系。”溫景煥說。
“我今天……好像把事情搞砸了。我找借口拒絕了室友的約飯,他們好像誤會了我,覺得我不喜歡他們。”
溫景煥認真聽完,溫柔地引導他:“這怎麼會是你的錯呢?安魚,作為朋友,是不應該胡亂猜疑一個人的。或許是他們一開始就抱有偏見。這不是你的錯。”
他的話如同惡魔的低語,一點點扭曲著于斯年等人在晏安魚心中的形象。晏安魚沒察覺,他茫然地看著溫景煥,緩緩地搖頭。
“他們不是那樣的人。”
“是嗎?”
溫景煥給他倒了杯檸檬水,微微瞇起眼,裝作無意地問出這樣一個問題。“那麼,只不過是拒絕了一次吃飯的邀請而已,他們為什麼會把你想得這麼壞?”
他把水杯推到晏安魚面前,水面倒映著兩人變形的臉。
“如果是我,”溫景煥笑著托腮,手指在桌上輕叩,“我會站在你的角度,想到你的顧慮,并且相信你。”
晏安魚表情略微松動。這些話,確實無法反駁。
“哎……”他苦惱地趴在桌上,一只手轉著桌上的水杯,悶悶道,“交朋友真難。”
“所以,作為你的好朋友,”溫景煥話鋒一轉,又恢復成溫柔輕松的語氣,“這頓飯我買單。”
晏安魚一愣,連忙擺手。“不行不行,之前的錢還沒還你呢!”
“‘不行’無效,”溫景煥撐著腦袋,好整以暇地在他面前晃了晃手機,“已經付過了。”
晏安魚:“……”
對于溫景煥這種先斬后奏的行為,晏安魚心里有一點點郁悶。但三文魚蝦飯擺在桌上的時候,他已經把這件事忘了大半。
生魚片和富有彈性的鮮蝦整整齊齊地擺在米飯上,晏安魚已經迫不及待了。他夾起一塊,沾了檸檬汁,和著米飯吃了一大口。
“好好吃——”
晏安魚火速干完了一半碗,又夾起軟糯可口的大福。
溫景煥一手撐在桌上,細嚼慢咽,滿足地欣賞他倉鼠吞食般的吃相。
晏安魚吃飯不習慣說話,溫景煥也很默契,一直等到他把一碗飯吃完了,才繼續剛才的話題。
“你以后打算怎麼辦呢,”他把紙巾盒放到兩人中間,“生活費不夠的話,平時會很困難吧。試過申請補助金嗎?”
不提還好,提到補助金這件事,晏安魚又變得興致缺缺了。
他擦干凈嘴,戀戀不舍地回味著這碗抵他一天伙食費的飯,懶懶地抬起手,托著兩腮。
“我申請過了,但是沒通過。”
他嘆了口氣,臉頰肉因為手掌而擠到一塊,低垂著眼,神情落寞。
“溫醫生,”晏安魚喃喃道,“你說……為什麼有錢人要來搶占貧困生的資助名額呢。”
“搶占名額?”
溫景煥臉上笑容漸褪。他換了個姿勢,傾身,湊過來些許。
“安魚,有人欺負你嗎?”
晏安魚猶豫了,他回想著那晚操場步笑梅的笑容,無奈地搖搖頭。
“沒有,是我想多了。”
他解釋了一番,把申請失敗的事情說了。
說完,他自我安慰般聳了聳肩,“大概是我運氣不好吧。”
“不,這對你不公平,”溫景煥語氣平淡,眼神卻逐漸沉下去,“那份補助金該是你的。”
“但是結果已經定啦,”晏安魚不置可否地玩著手里的杯子,“算了,我再想辦法。”
溫景煥看著他,沒再說什麼。
吃過飯,晏安魚要去學校琴房,溫景煥也要去學校,便騎自行車載他回去。
夜風凜凜,晏安魚坐在后座,望著溫景煥的脊背,暗暗在心中下定決心,自己也要學會騎自行車,以后載溫醫生出去吃飯。
“好了,早些練完回去休息吧。”
兩人在藝術樓分別,溫景煥把車鎖在路邊。
“你也是,”晏安魚點點頭,“溫醫生,晚安。”
“晚安。”
晏安魚進了藝術樓。
身后,溫景煥盯著黑洞洞的大門看了一會兒,轉身改變了路線,閃進小路里。
晚十點。
新生工作很繁忙,錢導抱著今天最后一份要交的資料——貧困生補助金信息表,正匆匆前往財務室,交給相關人員核對。
她邊走邊打了個呵欠,眼睛不過稍微瞇了一下,卻被迎面而來的學生撞了肩膀。
“哎!”
她嚇了一跳,手上的資料落了一地。
“抱歉,我走得太急了。”
對方也很慌亂,連忙蹲下身幫她撿拾。
錢導也趕緊俯身去撿,打印著學生信息的表格被一張張拾起來,那學生動作有些慢,幫忙撿了幾張,疊好后,匆匆交給她。
對方一通道歉,她也滿心想著下班回家,擺擺手便快步走了。
資料被她抱在懷里,最上面的那張露在外面。
——貧困生資助金申請書,申請人:步笑梅;申請狀態:已通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