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荇耳尖瞬時有些發紅，輕咳一聲，走過去要去揭下那幅畫像：“剛剛實在想不到什麼辦法，只能出此下策。”

　　杭行一沉默了。

　　片刻后，他反手一掏，不知道從哪里掏出一小把香：“以后要找我點這香，畫像就不必了。”

　　江荇連忙接過，岔開話題道：“杭……行一哥，我今天上午撿到了一種特殊的菌子，你來看看能吃嗎？”

　　“我看看。”

　　“是蘭芳菌，不知道我有沒有認錯？”

　　江荇帶著杭行一走進廚房。

　　他怕蘭芳菌又長出腿跑了，特地在背筐上蓋了個大籃子，上面又壓了塊砧板。

　　此時打開大籃子，淡黃色的蘭芳菌靜靜躺在筐底，數量一個不少。

　　“就是這個，我看《馭獸經》上說蘭芳菌食之身輕，不知道有沒有認錯。”

　　“沒認錯，就是它。”杭行一看了一眼，“山里每年都會長，早上冒出土，傍晚就凋謝了，要找到它們還需要一點運氣。”

　　“凋謝？”

　　“嗯，‘朝菌不知晦朔’，蘭芳菌就是這麼種菌子。我也好些年沒吃了。”

　　“還有這麼一種說法？那晚上一起留下來用飯啊，這麼多我們也吃不完。”

　　“我剛從外地趕回來，得先上山一趟。”

　　“你傍晚的時候下來吃飯就行，我來做。炒臘肉行嗎？”

　　“可以。”杭行一頓了頓，說道，“臘肉不咸的話，可以多放一些。”

　　江荇送他出去，笑道：“我煮一煮，臘肉就不咸了。正好橘禪也不能吃得太咸。”

　　橘禪是橘貓的大名，小名是橘饞饞。

　　杭行一點頭：“我晚上再來。”

　　江荇揮揮手。

　　杭行一走出幾步，回首時，江荇仍站在大門口，身后是他收拾得干凈整潔的院子。

　　青年、藍天、院子、出墻的樹，好像一幅畫似的。

　　杭行一心頭閃過一絲異樣。

　　他行走人間，還是第一次有人等他。

第10章 泡澡

　　江荇家的臘肉是他一個朋友家自己做的，咸香可口，吃到現在，也就剩一塊，藏在冰箱里，久久舍不得吃。

　　他把那一塊臘肉全都拿出來了，放到開水里煮，煮過之后再切成厚片。

　　切出來的臘肉片，肥肉部分有一種琥珀色澤，瘦肉暗紅，聞著有一股濃重的香氣。

　　他將臘肉放到無油無水的干鍋里，小火慢煎，將里面的油脂煎出來，將臘肉煎得焦香。

　　鍋底漸漸汪了一汪油，他調大火，放入大量蒜片與線椒塊炒香，再將切好的蘭芳菌倒進鍋里。

　　隨著“滋啦”一聲響，油煙騰起，蒜白椒紅菌子黃，滿鍋香味云煙一樣冒出來，將人籠罩在里面。

　　江荇深深吸一口氣，大概只有人間煙火才有這樣的濃熱香氣，香得這樣濃墨重彩。

　　橘貓在江荇旁邊轉來轉去，喵喵叫著使勁吸鼻子，口水都快把下巴弄濕了。

　　杭行一站在門口問：“需不需要幫忙？”

　　“已經快弄好了，你等著吃飯就行。”

　　臘肉菌子很快就炒熟了，江荇洗過鍋后，開始炒青菜。

　　這把青菜是杭行一從山里帶下來的野菜，江荇沒有見過。

　　不過青菜都是同一個炒法，大火炒出鍋氣，炒至斷生之后就可以放一點鹽，用盤子盛起來。

　　臥在盤子里的青菜極為脆嫩，葉子在油脂下，綠得仿佛又回到了春天。

　　很快，三菜一湯端上了桌。

　　江荇平時吃飯的時候，橘貓和他一塊在桌上吃，今天有客人，江荇有些猶豫是否要給橘貓分餐，請橘貓到客廳去吃。

　　杭行一看他動作，主動解圍道：“不要緊，我原形也是獸類。”

　　江荇驚訝地抬眼看他，杭行一卻沒有繼續說的意思。

　　江荇雖然好奇，但也不好打聽他的隱私。

　　只是不知道橘貓以后能不能化為人形。

　　杭行一看他一眼，突然說道：“末法時代，幾乎不可能。”

　　“你知道我心中在想什麼？”

　　“除了想你的貓，還能想什麼？”

　　兩人一貓擺好飯菜開始吃飯。

　　第一口菜，大家都默契地吃了蘭芳菌。

　　這種菌子在洗的時候就已經看不到它的腳了，洗好之后，切開也是正常模樣。

　　杭行一說，這菌子朝生暮死，只是精怪，并沒有開智，被捉住后，靈氣構出來的腳便消散了。

　　江荇搞不清它的腳是怎麼出現，又怎麼消失，只知道這道菌子鮮香滑嫩，口感爽脆，一口一塊，諸多滋味在嘴里爆開，說不清究竟該怎麼形容。

　　有些菜，味道鮮美，人可以嘗出到底是哪種鮮美，是偏魚的鮮，還是偏羊的鮮。

　　這道菌子則完全不一樣，江荇只覺得它極其鮮美，至于究竟是哪種鮮美，這種鮮美該怎麼形容，他一點都想不出來。

　　在這個時刻，他甚至覺得腦海里一片漿糊，跟喝暈了一樣。

　　等多吃了幾塊，他才發現好像并不是跟喝暈了一樣，這種鮮美的味道確實讓他有些熏熏然。

　　他突然就明白了為什麼《馭獸經》上說這種菌子食之身輕，吃了之后，他感覺心里積壓的那些東西全都揮發掉了，心情極為輕松。

　　這不是物理意義上的感覺到重力作用在變小，而是一種心境上的輕松。

　　江荇：“這菌子真神奇。”

　　橘貓“喵嗚”叫著連連點頭，吃得頭也不抬，頗有幾分豬八戒吃人參果的風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