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個身穿寬大的黑色風衣,上面印滿了了諸如“你很差”、“你太丑了”等貶低的話,臉上帶著一個微笑的口罩,定點時取下來,口罩的下面還是口罩,只是上頭印著的是哭臉唇形。
除此之外,還有穿著白色雨點連衣裙的女孩,正面美好、背面卻被撕毀,泥濘不堪,搖搖欲墜;衣著富麗印滿鈔票印花卻沒有笑容的“人上人”;畫著特效老年妝的老太太身著年輕女孩才會穿的碎花裙……這些迥異的模特在雨中朝觀眾走來,他們服飾上所有的印花字樣乍一看是不同圖案,事實上都是由“雨”字的各種形態組成,從甲骨文到楷書,用演變的字型印紋組成不同的話語。
相同點在于,每個人的手上都撐著一柄黑傘,一柄用鎖鏈纏繞住的傘。
“快到你了。”樂知時的心跳得飛快,他確認屏幕的字幕變化。
比起新傳那種吸引眼球的設計,法學院的舞臺背景非常簡單,在最后一個子主題只剩下一副動態的雨幕,是一扇落雨的玻璃窗,蒙著淡淡的霧氣,上面有兩行很像是用手指寫出來的句子。
第一行是始終不變的——Rain is a gift of nature.
但第二行會在每個模特上場時進行切換,對應他們的主題元素。
最后閉秀的那一行字幕是一句電影經典臺詞:Love is a force of nature.
愛是天性使然。
當宋煜看到屬于他的背景文字時,發現自己從換衣服以來的猜想得到了驗證。
因此,在上臺前的最后幾秒,站在舞臺口的宋煜在壓制一切的音樂聲中湊近樂知時,對他說出了一句話。
也是一句電影里的臺詞。
“I wish I knew how to quit you.”
聽到這句臺詞,樂知時渾身仿佛過電,如同對上了某種晦澀的暗語,那雙澄透的淺色瞳孔,滿是始料未及的驚喜。
他過于訝異,沒能再說上一句,宋煜就已經上臺了。
萬眾矚目之下,宋煜穿著一件藍色的、染血的襯衫,明明也向其他人那樣撐著一把傘,但卻仍舊在那件襯衫外穿了一件同樣是襯衫式的暗黃色雨衣,是透明的長款,一直到小腿。比起之前的許多套衣服,這套沒有印花,顯得格外純粹。
兩重色彩交疊,兩件襯衫嵌套,沖擊力和疊加的設計都很出色。他的胯前別著一個看似混搭的西部牛仔帽,卻是整套服飾最大的暗示。
而這雙憂郁的藍眼睛,也和電影里的一位男主如出一轍。
大雨傾盆而下,宋煜撐傘走到T臺盡頭,站定。
臺下已經有觀眾因屏幕上的臺詞和服裝設計猜出電影的名字。
“貼在一起的帶血襯衣,還有牛仔帽和藍眼睛,這是致敬《斷背山》嗎?”
“所以這一套暗示的身份是同性?”
定點的瞬間,宋煜撐傘的右手垂下來。和之前的所有人不同的是,他放棄了掩蔽,坦然地接受了這場雨。
而這場傾盆的大雨也接受了他,雨水淋濕了他身上最外層的襯衫式雨衣,原本透明的面料在淋過水之后,忽然顯現出不同的色彩。
他的雨衣逐漸出現一道彎曲的彩虹。
“原來你的大招是這個!”陳皮猛地拍了一下樂知時的胳膊,“太強了,怎麼做到的?”
“我在雨衣的面料上做了特殊處理,用遇水變色的染料在外層加工了一層彩虹圖案,干燥的情況下是不太能看清的,幾乎就是透明。
為了這個我試驗了好多次,染料還是我在廣州買到的。”
“廣州這趟去得太值了,不光搞到了前兩個子主題的面料,還搞到特殊染料了。這個彩虹太美了。”
“嗯。”樂知時看著監視屏里的宋煜,露出笑容。
“雨過天晴之后就應該有彩虹的,不是嗎?”
在宋煜轉身后,所有的模特再一次走上T臺,只是這次他們手里的傘不再是黑色,而是彩虹色的傘。
每一位模特都是一種鮮明的符號,代表了不同的人。他們站在大雨降落的舞臺上,原本富有節奏感的背景音樂也發生轉換,變成了經典的《雨中曲》插曲。
當唱出“I'm singing in the rain”時,全體的模特都像閉秀的宋煜那樣,放下了遮蔽著也束縛著他們的傘,他們沿著長長的舞臺并肩,這里沒有燈柱供他們起舞,所以每個人都面向觀眾站立,在為每一個人平等降下的大雨中仰起頭顱,如同《肖申克的救贖》里的安迪,向天空與暴雨張開自己雙臂,酣暢淋漓地享受被賜予的公平與自由。
而屏幕上的字樣也發生了改變,變成一行漂亮的手寫字。
[我們如此不同,但我們都在雨中。]
音樂減弱,屏幕中那扇迷茫的、蒙著薄霧的玻璃窗變了,一切變得明晰,陽光代替陰翳,雨水留下最后的禮物,一道美麗的彩虹。
臺上的雨水也停止,舞臺燈光變得格外明亮,設計組的成員們也都一一上臺,和模特相聚。
現場掌聲雷動,甚至有許多學生站起來為他們鼓掌,這仿佛已經不只是一場服飾展,更像是一次有力的、漂亮的發聲。
在萬眾矚目之下,樂知時懷抱著私心,站到了宋煜的身邊,他的顴骨上貼了一面小小的彩虹旗,頭發柔軟,穿著白色上衣,像一個天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