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想著,算了吧,這太危險了,連老天都在想方設法給他警示。但真正面對樂知時的時候,他又無法做出那麼堅決果斷的撤退。
他果然一點也不成熟。
宋煜最后也沒有把手工制作的畫冊送給樂知時,一直放在書包里,有時候拿教輔就會看到,他又裝作沒有看到。再后來,就被他塞進抽屜,壓在許多書下面。
下課后他趴在桌子上閉眼休息,手機震動了一下。
[夏知許:不能耽誤你復習,考完再打吧。]
沒來得及回復,對話框里出現新的。
[夏知許:我剛剛好不容易見到他,但他好像不太想見我。他說他不是同性戀,也不想再和我做朋友了。]
[夏知許:你說讓我試一下,好像沒機會了。]
停電的晚上,蹩腳的鴿子比喻,還有夏知許那些保守的想象,這一切仿佛早有預兆。宋煜想,在發生這件事之前,但凡夏知許再退縮一次,他都可以推著他肩膀,告訴他,“我不這麼覺得。”
但現在,他也說不出那句話了。
一個更有可能成功的例子,在宋煜面前血淋淋地收尾。他以為他夠成熟,甚至可以給另一個和自己相似的人打一針強心劑,想催化出期望中的結果。要說他偉大到想成全別人的愛情嗎?并不是。
宋煜知道,他只不過在找一個近在咫尺的成功案例,好讓自己受點鼓舞。
說到底還是太年輕。
永遠猜不到明天會發生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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樂知時偶爾會想起宋煜集訓返校當天的樣子。
他的疲累好像并沒有持續太長時間。回到家后,宋煜沒有要和他一起看紀錄片,而是把自己關在房間里,再出來,又變回以前那個冷靜的宋煜。
雖然他說話言行都和去集訓前沒有太大的區別,可樂知時總隱隱覺得,宋煜有點變了。他的話比以前更少,更拒絕表達了。
月假放完去上學,樂知時也聽說了關于許其琛的流言,每一個企圖在他面前惡意評價許其琛的人,樂知時都面對面直接發表了反對意見。
他在心里堅定地認為許其琛不是他們說的那種人,但這些事在樂知時的心里終究留下一個暗影。
原來也是有喜歡男生的男孩子的。
從兒童時期開始,他們受到的教育就是異性相吸,鮮少會出現其他可能,從一開始,就為他們建立了相同的預設,意識萌發和覺醒也只能從懷疑開始。
樂知時不禁回想到和他們初遇的那個雨天,想到許其琛和夏知許之間微妙的某種聯系,感覺好像發現了什麼,又覺得不夠明確。
本來已經要入睡的他,翻了個身打開手機,在搜索引擎里尋找答案。
早上樂知時差點睡過,聽見林蓉敲門才驚醒,手邊的手機已經沒電關機了。他火速洗漱下去,看見站在客廳的宋煜正在脫他身上的校服襯衫,后背精瘦的肌肉覆蓋在骨骼上,隨動作牽引著。
樂知時突然產生一種奇怪的感覺,停在原地。
林蓉取來另一件校服襯衫,“這個應該干透了,剛剛拿錯了,怪不得有點濕濕的,給。”她把襯衫遞給宋煜,一抬頭看見愣在原地的樂知時,催促說:“樂樂你怎麼還愣著,快吃點東西去上課,我今天可以開車送你們哦。”
宋煜把新的襯衫披在身上,也回過頭,和樂知時有了一個短暫的對視。
手指尖像過了電,樂知時垂下眼,抓緊時間下樓收拾。
林蓉開的是輛空間較小的A級車,樂知時跟著宋煜鉆進車里,貼著車窗車門坐。兩人隔了不少的距離。
從后視鏡看了一眼,林蓉打趣,“樂樂你長大了。”
樂知時有些不理解,“嗯?”
“你以前恨不得貼在你哥身上。”她笑得很好看,耳垂上的珍珠耳墜都在搖晃,“像個小掛件。”
聽到這句話,宋煜和樂知時兩人都轉頭看了一眼他們之間的距離,兩秒后,宋煜偏過頭看風景,樂知時盯著自己膝蓋上的書包。
“貼著有點熱。”樂知時沒底氣地解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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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考前的兩周,樂知時一直生病,腸胃不舒服,還發了一次燒。
他怕家里人擔心,自己悄悄去了間附近的門診。坐在里面的老醫生只看了他一眼,就說最近有很多學生來看病,和他差不多,都是考前過度緊張導致的應激反應。
“不要緊張,越緊張就越不舒服。”醫生大致做了個檢查,坐下后從抽屜里拿出一個病歷本,看了一眼日歷,“哦,今天都二號了,那高考確實沒幾天了。”
他那筆飛快寫著,頭也沒抬,“叫什麼名字,多大?”
樂知時報了姓名,“十五。”他坐到對面的椅子上,老實交代,“不是我高考。”
“十五?”醫生推了推鼻梁上的老花眼,“啊?我說呢,你長得也挺小的,不像高考的。那你這是因為中考緊張?”
“好像不是。”樂知時說,“不過我確實有點緊張,晚上也睡不好覺。”他補充了一句,“我哥哥要高考了。”
“你替他擔心啊。”醫生似乎覺得很好笑,“你還是替你自己緊張緊張吧,傻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