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那你想我的話,你就集中注意力好好學習,我也在認真學習。”
“然后呢……”樂知時不解。
“然后我就會知道你在想我,因為我們在做同一件事,明白嗎?”宋煜離開他的房間,別扭地留下最后一句,“你跑過來會影響我,這樣我就受收不到你的信號了。”
這套話術至少糊弄了樂知時一年半,成功地養成了獨立上課的習慣。
三歲如此,七歲時還是如此,所以對樂知時而言,表達思念并不是一件難堪的事,從小他做夠了。
在掛斷宋煜電話前,他又重復了一遍,很想他。
宋煜沒有回應,只是在停頓幾秒后,說會給樂知時帶些北京的特色糕點回去。
但他很快又改口,說可能都過敏,吃不了,還是算了。
他很少會忘記樂知時過敏的事,這種錯誤顯得格外低級和慌張,但樂知時沒有在意,開心地計劃著集訓結束那天接宋煜回家的事。
后來的兩三天他們每晚會通電話,時間大多都在十五分鐘以內,夏知許之前還會開宋煜玩笑,后來也就習慣了,何況他才是蹲在走廊一通電話能打到凌晨的人。某一天他進來的格外早,宋煜還調侃他今天怎麼沒話說,夏知許卻聳聳肩,說許其琛打著打著,睡著了。
瞥見他放在床頭柜的手機,電話還沒有掛,他一路都輕手輕腳的,洗完澡回來,又拿起電話聽了好一會兒,一直沒說話,就聽著。
宋煜半夜醒了一次,感覺房間里隱隱有光,起身看了看。
夏知許睡得很熟,可他的手機竟然還在通話界面。
宋煜本來想晚上他們打電話的時候,把這件事拿出來調侃,但那天回來,夏知許的手機竟然被偷了,他連忙借了宋煜的手機給父母打電話,又聯系許其琛。
可許其琛沒有接電話。
“他沒存我聯系方式。”宋煜說,“可能是看到陌生人就不接了。”
夏知許又登上微信,給許其琛發了很多消息,當下并沒有得到回復。到了第二天,許其琛才回了一句“我知道了”。
沒有了電話,聯系變得麻煩。盡管宋煜表示可以把手機給他用,但夏知許不太想麻煩他。偶爾登上微信,也不太能收到許其琛的消息。
“沒幾天就回去了。實在不行我明天溜出去買一個。”
他的計劃也沒能實現,后期集訓營到了最高壓的階段,他根本出不去也沒時間用手機。營內進行了多次模擬賽,大家表現不錯,老師特地帶學生們出去吃了頓好吃的,也破天荒讓連續缺覺的他們可以早回宿舍休息。
夏知許在宿舍樓下買了兩瓶橘子味的北冰洋汽水,也是很巧,兩人正要上去的時候,宿舍樓突然停電,屋子里很悶,大家都往外跑,宋煜和夏知許干脆也待在外面,坐在樓下花壇邊。
這座城市很難看到星星,夏知許仰頭看了一會兒,又低下頭,“好快啊,還有三天。”
宋煜沒說話,喝了一口汽水,覺得有點甜過頭。
“馬上高考了。”夏知許撞了撞他肩膀,“緊不緊張?”
宋煜搖頭,“還行。”
“也是。”夏知許兩腿伸開,很放松,“我覺得你這人做什麼事都不緊張,一直都是游刃有余的。”
宋煜瞥了他一眼,“你不是嗎?”
夏知許搖搖頭,“我裝的,大部分時候。”說完他屈起右腿,手臂抱住,“是不是很奇怪,我看起來好像什麼都挺積極,其實每天都在逃避現實。有時候我站在人群里,和別人笑啊聊啊,心里想的卻是,好累,好無聊,想回家。但我還是會裝下去,因為這樣麻煩會少很多。”
即便夏知許不說,宋煜也有這種感覺。
他想到什麼,猶豫要不要開口,看著玻璃瓶里的氣泡一個接著一個地破掉。
“你這麼怕麻煩,以后……準備怎麼辦?”
夏知許扭頭,不解問:“以后?”
宋煜盯著他眼睛,“這時候就別裝了吧。”
“我已經看出來了。”他補充道。
夏知許明白過來。
他把頭埋在膝蓋,長長地嘆了口氣,沉默了好一會兒,把手里的玻璃瓶放在花壇邊,“我就想得過且過。”他盯著地面,“你沒有那種時候嗎?當你做一件特別沒把握的事,就很想維持原樣。”
這句話分明是夏知許說的,但宋煜卻覺得,是從自己心里剖出來的。
沒有得到宋煜的答案,夏知許抬起頭,吸了吸鼻子,像是想到什麼別的,笑著問他,“哎,你小時候去過中山公園嗎?”
“廢話。”宋煜說。
“喂過鴿子嗎?”
宋煜無語地盯著他。
夏知許笑起來,露出小虎牙,“喂過是吧。我小時候特別愛喂鴿子,買一小袋糧食,倒一點兒在手掌心,蹲在那兒,它們自己就會過來。你說它們怕人吧,湊過來的時候又挺乖的,吃得特別歡。你說它們不怕人吧……我一伸手,想摸一下,它就撲棱翅膀飛了。而且飛了就再也不回來。”
“我現在就是那種心情,你懂嗎?”夏知許笑著問。
宋煜的手被汽水冰到,有點冷。
他當然懂這種心情,只是和夏知許的境遇相比,又不太一樣。他的鴿子可能會一直跟在他身后,趕也趕不走,但避免危險發生,他不得不收回手,甚至趕他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