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最后一句話的尾音帶了些委屈的意思。許其琛低下了頭,也不知道說什麼好,只能輕聲說了句謝謝。
“沒事兒,不保證口味的……你一定要吃完啊!”他的手緊緊的攥著那個毛線帽子,“那我……”
“我回家了。”/“你要上去坐坐嗎?”
兩句話同時響起,聲音都是含含糊糊,像年糕似的粘在了一起,可對方卻很快抓住了重點,黑色的瞳孔亮了亮,如同深夜里被人劃開的小火柴。
“真的可以嗎?”他的表情收斂了些,望著一邊玩得開心的小孩兒,不太自然地搓著自己的手,“我好冷啊。”
“嗯。”許其琛轉過身,捧著飯盒,一步一步走上臺階。腳步像是掛著糖漿似的,每上一個臺階都變得異常艱難。
想要回頭,卻又提不起勇氣。
就這樣慢慢地走完了平日每天都要走的三層樓。
在口袋里摸著鑰匙打開了門,許其琛彎腰給他拿了自己的拖鞋,“你穿我的拖鞋吧,我家只有兩雙拖鞋,你穿不下我小姨的。”
“那你呢?”
許其琛沒說話,拿了一雙厚厚的毛茸茸的地板襪套在腳上,“這個就可以了。”
“你家跟我想象中差不多。”
許其琛脫了外套,將空調的溫度又調高了幾度,“是嗎。”
“嗯,和你的人一樣,很安靜很舒服。”說完他又解釋了一番,“我的意思是說相處起來,很舒服。”
許其琛還是沒有說話,默默地給他倒了杯熱水。
兩個人坐在沙發上,看著一年不如一年的春晚,打開了那個小小的保溫飯盒。
許其琛看著里面的餃子,每一個都奇形怪狀,幾乎找不出一個漂亮的,也是夠難得的了。
“你們家誰做飯?”
“我媽?”
“做飯好吃嗎?”
“那當然。”對方笑得特別自豪,露出了兩顆小虎牙。
許其琛低下了頭,看著面目全非的餃子們。
那這應該就不是你媽媽包的了。
他胃口不太好,可是現在卻意外地很想吃餃子,于是拿了筷子,順便也給了他一雙。
對方鬼鬼祟祟,每夾一個之前都要輕輕地戳一戳,就像賣西瓜的大爺似的,總要拍一拍才覺得是好瓜,許其琛覺得他很奇怪,但也沒有多說什麼,自己默默地吃著。
雖然看起里不怎麼樣,味道還是不錯的。
對方吃得很快,一口一個,都沒仔細嚼,轉眼盒子里就剩下孤零零一個了,他把盒子推到許其琛的面前,示意讓他吃掉這一個。
許其琛看了他一眼,聲音很低,“我有點吃不下了……”
他費力地吞下口中的餃子,眉頭擠得皺起來,“別啊,就剩一個……多不好啊。”
許其琛嘆口氣,夾起了那個鼓鼓囊囊的白胖餃子,咬了一口。
嘎嘣一聲。
好痛。
他將餃子吐在盒子里,用筷子撥了撥。
這是……一顆硬糖?
一臉驚奇地側目看向投食者,對方笑得比剛剛看小品還要開心。
“恭喜你!你也太幸運了吧,吃到了我們家唯一一個糖心吉祥餃子!”他那雙深邃的眼睛彎成了新月,“你來年一定會很有福氣。”
什麼啊……
嘴里還殘留著這個幸運餃子的詭異味道,許其琛盯著那顆沒有完全化掉的硬糖。
這是什麼牌子的糖。
太甜了。甜得舌尖發酸。
聽見外頭有汽車的聲音,許其琛站了起來,抱著手中的圣經推開了門。
如他所料,黑色的洋車里下來一個人,穿著件墨綠色的大衣,看見許其琛便遠遠地笑了出來。
怎麼有種說曹操曹操到的感覺。
又不是同一個人。許其琛退了一步,想要關上門。
“哎!”宋沅言急急地跑過來,一把抓住門板,手指差點被卡住,“你怎麼一見我就要躲啊。”
許其琛像是賭氣似的,用力掰著他的手指。宋沅言笑得十分討好,硬生生擠了進來,“怎麼了嘛,是因為我沒來看你?”
許其琛依舊不說話,見他擠了進來,便抱著書走了出去。
宋沅言就這樣緊緊地跟在他的后面,一步也不離,“你在這里過得好嗎?我怎麼瞧見你瘦了點兒。吃了臘八粥沒有?”
許其琛默默地走到了自己的住所,打開了門,正想要將他關在外面,卻還是被這個狡猾的家伙鉆了空子,順利地擠了進來。
“別氣,氣壞了身體算誰的呢?”
一聽到這句話,許其琛便轉身冷冷看著他,盯得宋沅言渾身發毛,他終于開口,“少爺從醫院出來,還特地回家換了身衣裳?”
宋沅言愣了一愣,低頭看了看自己完完整整的襯衣領帶還有大衣外套,摸了摸鼻子尖,心虛地發問,“你怎麼知道?”
許其琛從桌上拿了火柴,將炭盆點著了,“一股子消毒水味。”
宋沅言這才明白許其琛為什麼生氣,他清了清啞掉的嗓子,坐在許其琛的床上,“我明明告訴他們了,誰也不許說出去,不能告訴你……”
許其琛站了起來,一把揪起宋沅言的領子,“那你出去,不必來了。你就算死在外面,也不必托人告訴我,省得我去祭拜。
”
宋沅言一怔,抓住了許其琛的手臂,將他帶入懷中,緊緊地摟著,“我不是故意瞞著你的,我只是不想你擔心……”
許其琛掙扎了一會兒,忽然感覺到他身上過高的體溫,撩開他垂著的額發,低下頭,就在他的懷里用自己的額頭貼上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