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奇怪的是, 這兩個人的身影,時常會重疊在一起, 連他自己都不清楚原因。
更讓他不明白的是。
為什麼在現實中,怎樣也無法對其他人產生一絲波瀾的他, 跑到自己的小說里, 就會真情實感地喜歡上這些角色呢。
這也太諷刺了。
不是不能再喜歡上別人了。
只是喜歡的人, 每一個都像你。
“葉涵, 外面下雨了, 你帶傘了嗎?”
同事的話讓許其琛一下子回過神, “哦, 下雨了嗎?我都不知道。”
“倒也不是很大,畢竟秋天都快過去了嘛。”同事整理完桌面,笑著對他道別,“我走啦,你也趕緊回家吧。”
許其琛點點頭,“嗯。”
一個人昏昏沉沉的,坐電梯的時候才想起來,應該給牧遙發個消息,讓他來送一下傘。
算了,下得不大,跑回去得了。
走出電梯,遠遠地就看見一個頎長的身影,被街道上不算明亮的燈光和細密的雨水,氤氳出朦朧的光圈。
還沒來得及開口,對方就感知到了他的存在。
轉身,朝他揮了揮手里的折疊傘。
“我來接你了。”
許其琛走了過去,牧遙幫他把傘撐開。
“我們倆打一把就可以了。”
牧遙搖頭,把撐開的傘遞給他,“今天有風,我怕你會被淋到。”說著自己又撐開另一把,兩個人并肩走出公司樓下。
“我們今天晚上出去玩一下吧。”
聽到牧遙的提議,許其琛有些奇怪,但還是應允了,“好啊。”
地上深深淺淺的水洼,一腳踩上去,璀璨的燈光碎了一地。
兩個人無聲地走在路上,一個又一個顏色各異大小不一的傘蓋,將世界分割成無數個半私隱的盒子,每個盒子里裝著心思迥異的靈魂。
牧遙帶著他來到了一家小酒吧,和之前的去過的那間不一樣,這里安靜許多,昏暗的燈光配上正在live演出的樂隊,有種絕妙的氛圍。
雖然是酒吧,可牧遙沒辦法喝酒,只點了一杯冰鎮檸檬水,許其琛倒是反常地點了算得上烈酒的飲品。
“最近,總覺得你心情不太好。”
聽見牧遙試探性地開口,許其琛也不知道應該如何接話,只好將沒能藏住的心情推卸給剛考完試的概率論身上,“啊……上次不是中測了一下概率論嗎,我感覺考得不太好。”許其琛抿了一小口酒,嘆了口氣,“總覺得,自己已經很努力了,結果卻不符合預期,這樣的不對等總是會讓人覺得不甘心吧。”
牧遙用手支著下巴,眼睛里倒映著卡座上方的暖光。
“我考得好像還不錯。你覺得哪里比較難?”
許其琛想了想,“貝葉斯定理……吧。”
其實只是隨便扯的一個由頭,他也沒想到牧遙還當了真,不過,作為文科生的他確實也有些疑惑,“不明白為什麼研究人工智能一定要以貝葉斯為基礎。”
“我倒是覺得貝葉斯定理很有意思。”牧遙的手指輕輕地隨著樂隊的鼓點敲著木質桌面,“概率論里,大部分研究的都是正向概率,對吧。”
許其琛點點頭。
牧遙從口袋里,拿出剛才等許其琛時買的一包什錦水果糖,用牙齒幫忙撕開包裝袋,抓了一大把攥在手里。
“假設我手里有三十顆糖,草莓味有十五顆,檸檬味有五顆,橙子味有十顆,你閉眼隨便拿走一顆,拿到檸檬味的概率有多大?”
許其琛回答,“六分之一。”
牧遙嗯了一聲,“這是正向概率最簡單的案例,對嗎?”
許其琛笑了,頭靠在墻壁上看著牧遙。
“可是。”牧遙將糖全都放回袋子里,“在現實生活中,有誰會事先告訴我們,有多少顆糖,每種糖有多少呢?正向概率的計算,除了為未知事物提供參照樣本,似乎不太具備實用性。”
牧遙低頭,在那個小小的袋子里一顆一顆地挑挑選選。
“所以,才有了貝葉斯定理這樣的逆向概率。它不基于客觀的數值,而是主觀的臆斷,就像人腦一樣。”說著,他再一次地將攥起的手伸到許其琛的面前。
“閉上眼睛,從我的手里隨便拿一顆。”
許其琛老老實實閉上眼,摸索著找到了牧遙攤開的手掌,隨機拿走了一顆。
“睜眼吧。”對方的手再一次攥住,“什麼口味?”
黃色的包裝。
檸檬味。
“再來一次。”
又是一次閉上眼的隨機抽選,睜眼一看,仍舊是明晃晃的黃色糖紙。
再一次的重復。
第三次的結果仍舊一樣。
許其琛一把抓住了牧遙的手腕,笑著說出自己的猜想,“你手里的糖是不是都是檸檬味?”
牧遙攤開手掌,正如許其琛所想,一片明亮的金黃。
“這就是貝葉斯定理的思考方式,你沒有掌握任何客觀證據,只是憑借一次又一次的實際結果進行考量,排除錯誤率更高的可能,然后不斷修正之前的判斷。”牧遙的聲音很輕柔,和酒吧里的爵士樂很相稱。
豁然開朗的許其琛點點頭,喝了一口酒,“如果每個數學老師都像你這樣教學,我想我應該會更喜歡數學一些。
”
酒的口感太過于強烈,冰涼的液體順著喉嚨向下,深入肺腑之后又燒起了一把火,矛盾極了,“不過,我都不知道,你居然對概率論這麼感興趣,明明上課的時候都在睡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