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劇烈咳嗽起來。
手從杜山闌掌心滑落,醫生沖過來,“先別圍著她!”
人群連忙疏散,杜山闌低頭站了會兒,大步往門外去。
時涵提腳跟上去。
這里沒有下雪,冬天的風也被赤道熱流蒸煮過,吹來臉上燥燙的。
時涵深呼了口氣,走到旁邊勸說:“聽管家的話,把她接回去吧。”
杜山闌沉著眼色,不知在想什麼。
花園里盛開著金色的花,杜山闌忽然轉身,按住他的肩膀。
那雙狐貍眼垂向地面,溢出難以言述的復雜情緒,“希涵,我做錯了嗎?”
時涵搖頭,“怎麼可能?”
杜山闌極少露出這樣的語氣:“如果父親還在,必定對我失望,他對我要求,向來是最高的。”
時涵只能盡量勸道:“她還生你氣呢,說的氣話,就按管家說的,把她接回去養病,養好了再說,只要有時間,什麼誤會都能解開的。”
杜山闌緩緩抬頭,眼神動搖。
他剛想說好,管家從里面出來,“杜、杜先生……”
兩人一齊扭頭。
管家眼里縱橫起蒼老的淚,“夫人她,走了。”
時涵呼吸一滯。
杜山闌猛地松開他,幾步沖到房門口,醫生擋在床前,只看到一條手臂從床邊垂了下來,沒有任何動靜地垂著。
花園里傳來奇異的鳥叫,忽然從哪里竄起一束哭聲,有道人影撞開他們進去:“阿姨!席阿姨!”
時涵呆呆扭頭,林玦站在庭院正中,手里燒著半根煙。
杜山闌在原地晃了晃,從來站定如松的身子,往旁邊歪倒。
“哥哥!”時涵一把扶住。
他整個重量壓上來,像一片天塌了下來。
時涵再也忍不住眼淚,緊緊埋進他胸口,雙肩劇烈抖動起來。
這一宿的淚,全是替杜山闌流的。
作者有話說:
好像是寫文以來 第一次寫死亡
雖然是一早設想好的 但還是挺沉重的
席這個人設塑造的稍有遺憾 別罵 我知道 不用擔心虐 他們的感情只會越來越深
最近疫情嚴重 我朋友也陽了還沒藥 寶子們一定要做好三百分的防疫 能備藥就備 加油鴨
第90章 拉鉤,騙你是小狗
這一宿變故,幾乎折騰到后半夜。
沒有人想到事情會發生得這麼突然,穩重冷靜如杜山闌,幾乎在瞬間被擊倒。
但他畢竟是杜山闌,十幾秒的靜默后,抬手摟住時涵的肩膀:“乖,不哭了。”
見到他這樣,時涵越發忍不住流淚的沖動。
他緊緊貼住,拼命憋住哭聲,熱淚無聲往杜山闌衣服里流,杜山闌按住他的后背后腦,從沒有哪次把他抱得這樣緊過。
他抬頭望天,星光在幾光年外蔓延,高空有民航飛機的燈光閃爍,沉悶的馬達轟鳴聲如冬雷降落,花園里那片金黃向日葵全部變成熄滅的太陽,他感受到世界的浩大以及他的空虛,在這樣冰冷的宇宙中,他竟擁有懷里熱乎乎的小孩。
也是他的愛人,是昔日一念同情,換來的寶貝。
情何所起,炙熱珍貴。
他緩緩回過些神來,低頭輕撫,嘴里吐出一聲幽嘆。
他轉頭吩咐,語氣低沉鎮靜:“通知家里,準備接喪,葬禮事宜,讓林玦安排。”
管家悲痛地點頭。
杜山闌拍拍時涵的背,“來,不哭了,哥哥送你去睡覺。”
時涵含著熱淚抬頭,死咬住嘴唇,“好……”
他怎麼可能睡得著覺,但他選擇乖乖聽話。
杜山闌把他送到收拾整潔的客房,看著他躺上床,撫了撫他的頭發,無言俯身,烙下一吻,然后關燈離去,一切顯得平靜,平靜中透出巨大悲傷。
時涵閉上眼,斷斷續續睡著了幾次,每次都被噩夢驚醒,驚醒后他趴到床邊,偷偷推開一點縫隙,外面的嘈雜聲傳進來,整個院子燈火通明。
他只好重新閉上眼,猜測杜山闌可能正在忙什麼,他不是第一次經歷葬禮,父親去世時他在靈堂守了整整一夜,那時他感覺自己堅強無比,得體地處理好了一切,只有大人才能做到的事情,他全做了,他也過早地逼迫自己成為大人,當身邊同學忙著談戀愛打游戲,和爸媽哭訴爭吵,他覺自己站在更遙遠的另個世界。
而此時,隔著一扇發光的窗子,所有人在外面忙碌,他是唯一被藏起來的孩子,他的杜先生讓他睡覺,什麼都別管。
時涵低頭淺笑,笑著,眼眶泛起熱意。
不知多久過去,逐漸的,外面安靜了,他判斷席茵苒被送走了,燈也一盞一盞滅掉。
手機鈴聲響起來,把他嚇到一跳,他忙翻出來,是個未知號碼。
他謹慎接通,電話里傳來熟悉女人的聲音:“駱希涵嗎?”
時涵意外:“蔣容?”
駱星遙的經紀人,很久沒有她的消息了。
電話里的女聲悲慟地顫了顫,“嗯對,我是蔣容,你現在能過來一趟嗎?”
時涵皺眉:“我在曼谷,出什麼事兒了?”
那頭傳來抽泣聲,蔣容極力控制語氣,“你、你哥……星、星遙他,在監獄里自殺了!”
好像遙遠地方飄來一股寒氣,緩慢溫柔地刺入五臟六腑,等時涵覺察,胸口悶著一口氣,差點沒上來。
蔣容徹底哭泣起來,“前陣子我帶律師去見他,他還問了你的情況……律師答應會盡全力想辦法,演藝圈雖然把他封殺了,可他還有剩下的財產,以后出來了,找個僻靜地方成家過日子,也能、也能好好的……可是,可是剛才警官給我打電話……我、我怎麼也沒想到……他才二十多歲,還有大把的年華,他怎麼、怎麼會這麼想不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