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了幾步,他拽著杜山闌放慢速度,“杜先生,你發現沒有?”
杜山闌扭頭過來,“發現什麼?”
時涵干脆停下,“你好像從沒有牽過我。”
杜山闌凝起眉毛,略一思索,“小時候牽你還少?”
“小時候怎麼能算進來?小時候我們什麼關系?現在我們什麼關系?”
許是這幾日被寵過頭,時涵敢對他撒小脾氣了,嘴巴佯怒地鼓起來,清麗眼角斜著一道冷光。
沒想到杜山闌看了他幾秒,反過來問:“現在我們什麼關系?”
時涵一愣。
別人問起這個問題,他姑且要再三回避,玩玩不曾想,猝不及防的,杜山闌也問起同樣問題。
猶疑之色在臉上盤桓,雙手漸漸松開,讓杜山闌掙脫出去。
杜山闌似冷非冷地插起褲袋,“嗯?我是你的什麼人?金主爸爸?”
時涵垂低臉去,手指緊張地刮刮嘴角,倏爾一笑,滿眼閃光的笑容,“男朋友!”
杜山闌滿意地勾起嘴角,大手抓過來,故意朝他適才刮過的地方用力戳進去,“知道就好。”
以后可千萬別因為情人還是愛人的問題偷偷在心里憋委屈了。
時涵把手伸過去,笑意盈盈地問:“男朋友,要不要牽牽我的手?”
杜山闌伸出大手,將他牢牢裹住。
他順著溫暖的力道朝杜山闌貼過去,那架勢,恨不得直接長到杜山闌身上。
性格使然,杜山闌確實很少牽他的手,但更喜歡他主動跑過去挽住,像只小掛件貼在身上。
他的愛既是愛,又私藏了點別的東西,像他哥哥,像他爸爸,是現今這世上唯一能為他遮風擋雨的人。
大手的溫度穿過手掌肌膚,傳到時涵心里,他把臉也貼過去,在杜山闌外套上蹭蹭。
像只終于有了家的流浪小狗。
杜山闌訂的餐廳,恰巧是他訂過那家,不小心被大驚喜破壞掉的小驚喜,終于還是圓滿地補上。
不過餐廳離家有些距離,開車過去花了點時間,膩膩歪歪吃完出來,商場都關門了。
兩人回到停車場,杜山闌煙癮來了,不巧煙盒沒在身上,要去街對面買。
天很晚了,大風吹得人頭疼,時涵凍得不行,被他命令回車里等。
光線晦暗的停車場,車子停得密密麻麻,時涵壓根兒沒記他們把車停在哪,來回穿梭尋找,冷不丁地瞥見身后的人影。
他驚詫回頭,人影子嗖一下閃進墻角。
這回絕對沒有看錯,是個黑衣服的男人。
一下子,他想到狗仔,如果是狗仔,他和杜山闌豈不是被偷拍了?
顧不上別的,電光火石之間,他朝墻角沖過去。
人影顯然沒料到他會沖過來,腳步頓一下,往停車場出口走去。
一輛車開過來,擋住視線,時涵被迫停下,等視野重新空出來,人影已走到大門口了。
他張嘴大喝:“給我站住!”
意外的,人影緩緩停了下來,時涵奇怪皺眉,越過行車道,朝他奔過去。
越近,越覺得背影隱約眼熟。
時涵胸口起伏,張嘴喘著氣,一串白霧從嘴邊噴騰。
他吃驚:“林玦?”
人影微頓了頓,轉身過來。
遠處車燈照亮帽檐下的臉,那雙眼,那張臉,是林玦。
才多久不見,西裝革履的年輕精英臉長滿憔悴胡茬,身形藏在呢絨大衣里,仿佛有意避人耳目。
他的眼睛也不如曾經明亮,覆了一層灰蒙蒙的滄桑。
他緩緩開口,只有這副說話的語氣還如從前一樣:“時涵少爺。
”
時涵皺眉,“你不是被調去泰國了?”
林玦摘下帽子,眼底閃過隱秘的痛苦,“出了點事,我偷偷回來了。”
時涵震驚不已,“昨天跟蹤我的也是是你?”
林玦點頭,冷冷解釋:“我有事找你,但你大多時間身邊都有人。”
時涵繼續震驚:“找我?什麼事不能電話聯系?”
林玦無奈道:“那樣很容易被大少爺知道,被他知道你和我有聯系,說不定又要生你的氣。”
時涵皺眉,“那你就跟蹤我?出什麼事了,不能讓他知道卻來找我?”
車燈走開了,通道漆黑一片,坡面往上四四方方的出口亮堂堂,冬風從那里灌入,凍水里撈出的剃刀片一樣,刀鋒貼著皮膚刮過。
一片冷流里,林玦沉悶地吐出幾個字:“夫人病了,垂危。”
時涵渾身冰冷,“你說什麼?”
林玦冷理了理手里的帽子,冷靜地戴回頭上,“回到曼谷之后,夫人就一病不起,醫生來看,說是陳年累積的病根,很難痊愈,那邊氣候不好,夫人又終日郁郁寡歡,不肯我們告訴家里,病情一天比一天惡化,我出發時,她已經有些神智不清了。”
時涵艱難地消化掉這突如其來的噩耗,如同艱難咬碎一塊堅冰,逼著喉嚨把鋒利的冰渣子咽下去:
“這麼嚴重的事,為什麼要單獨通知我……”
“大少爺他現在,只肯聽你的話了,你來決定,要不要告訴他。”
“我?”
風從身側刮過,通道口出現一道高瘦人影,時涵緩緩閉上嘴巴。
林玦顧著說:“回來這趟,是我私自決定,你想想辦法,最好能勸他去一趟曼谷,很可能,我是說可能,是最后一面了。”
刺骨寒氣順著脊背攀升,時涵望著不斷走近的人影,呆呆張口:“這你要我怎麼說出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