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杜山闌瞇起眼睛,似乎煩躁。
司機不敢說話了。
車往家的方向開,告別了司機,回到家門口,杜山闌遲遲沒有進門。
他把所有時間奉獻給了事業,也明白自己諸多不好,原本從未打算要給自己尋找伴侶。
他怎麼會和時涵發展到這一步,連他自己都不知道,更不知道,此時此刻怎麼會站在家門口,猶豫著不進門。
他在害怕什麼?
他倏地冷下眼,開門進去,時涵站在客廳里,扭頭朝他看,手里拿著火機煙盒。
燈光在兩人中間傾灑。
杜山闌說過無數遍,不許抽煙。
時涵張開口,準備說什麼,杜山闌徑直路過他,往樓上走了。
想說的話,通通吞回肚子里。
他想說“你回來了”,然后發現杜山闌盯著他手中的煙盒,趕緊想解釋“不是的”,杜山闌卻那樣一語不發地走了。
時涵無力坐下,心里像有千斤石塊。
杜山闌的話從來不是開玩笑,一到家,楊笠給他打電話問怎麼了,未來行程工作統統取消,他可以在家休息了。
沒有工作,忽然有種無事可做的感覺,他習慣了時時刻刻為生活學習奔波,閑下來渾身難受,閑下來滿腦子杜山闌生氣的樣子,便把從學校帶來的行李拖出來整理,整理到一半,從一件許久不穿的衛衣里找到這半盒香煙。
那一瞬間,杜山闌定然是誤會了什麼吧,可是他什麼都沒說,什麼都沒管。
是麼,他已經不管我了。
時涵諷刺冷笑,重新站起來,走回打開的行李箱旁邊,繼續整理衣物,等全部妥當,他對著暫時扔在地上的“小”熊犯愁。
駱星遙粉絲眾籌的禮物,已經給他送到家了,家里看著寬闊,實際上到處都被專門設計過,竟然沒有這只熊的一席之地。
他揪住兩只熊耳朵,暫時拖到陳列柜那邊,讓它靠著柜子坐好,然后站到幾米外,自己給自己拍了一張合影。
畢竟是別人送的道歉禮物,發條微博,以示回應。
過后,他拖著疲憊身軀,回房間做高數題。
時涵從來不敢忘記自己的本職,今晚過后,他徹底明白,杜山闌可以捧紅他,杜山闌也可以像捏死螞蟻那樣抹殺他,他從一個哥哥的鐵籠子,到了另一個哥哥的金籠子。
只是一個方程看不進去,他趴到草稿本上,淚水偷偷打濕紙張。
他怎麼可能不難過?
只是很快,他抬起臉,飛快地抹了把眼角,繼續解題。
半夜三點,杜山闌又被夢魘攪擾。
他回到那一年的花圃,在樹叢外偷聽席茵苒和林謙榮的對話,席茵苒求他不要告訴爸爸,他冷漠點頭,轉頭走進書房,原封不動地告訴了爸爸。
杜瀚約皺起眉頭,神情有些難過,又有些痛惜,在朦朦朧朧的夢境里,很難看得清楚。
他說:“不要跟別人講,我會處理。”
杜山闌當然聽他的話。
周末那天,他的騎馬課,馬發瘋了,他摔下來,林玦臉色慘白地跑進馬場,“山闌!杜總出事了!”
杜山闌遽然睜眼。
頭腦空白了一到兩秒,慢悠悠飄過祁慈英的話:那是瀚約的命……
杜山闌煩躁地掀開被子,睡袍散到腹部也不管,摸黑下樓去開酒。
走到吧臺旁邊,才注意到立柜前放著一只玩偶熊,坐在地上差不多到他胸口那麼高,熊脖子上掛了張銀色金屬牌子,走近一看,寫著“駱星遙粉絲后援會”。
杜山闌沒來由地想發火。
他拉開另一邊的柜子,拿出一只酒杯,倒上滿滿的威士忌。
端起來正要喝,余光掃到樓梯有人影,一轉頭,是夢游的。
事到如今,對于時涵夢游這件事,杜山闌習以為常。
他這毛病,有時嚴重有時不嚴重,嚴重的時候每晚都得去外面找,找到了小心抱回來,前一陣子好很多,每晚都乖乖在他懷里睡,似乎只要讓他獨自睡到客房,夜里就很容易夢游。
時涵走得很慢,眼睛雖然睜著,魂卻不在這里,他往這邊走來,走到杜山闌身前,杜山闌以為他要做什麼,他卻神怔地路過了,一直走到小熊跟前,抱住松軟的熊瓜子,將身子窩了進去。
客廳沒開空調,夜里很冷,他還穿著夏款的睡衣。
杜山闌久久注視。
良晌,他將杯子送到唇邊,無聲仰盡一杯酒,冷冷地放下杯子,朝樓上臥室走去。
第75章 離家出走了
又是沒有睡好的一夜。
回房間躺下后,杜山闌輾轉反側,終于又一次從床上起來,快步走回放熊的地方,視線投射過去,時涵卻不在那里了。
他站在昏暗不明的樓梯上,臉色與心情皆是晦暗不明。
那孩子夢游,游一陣子,確實會自己回房間重新躺好,也因為這樣,好長一段時間時涵根本不知道自己有夢游癥。
杜山闌摸不清他什麼時候回去的,興許是自己走后不久,穿那麼少跑外面睡覺,身體察覺到冷,自然就回去了。
之后,杜山闌躺回床上,反復想起老陳的話。
他只是個孩子,他和一個孩子計較什麼……可現在,對他而言時涵真的還是孩子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