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機輕響,收到一條消息:【杜先生現在平靜些了嗎?】
時涵拿過來回復:【不用擔心,他這邊有我,你還好吧?】
林琪:【我沒事,他本來脾氣就不好,習慣了。】
時涵下意識的:【是麼……他平時還好啊。】
林琪:【那是對你……】
時涵輕嘆了口氣,繼續打字:【席茵苒走了嗎?】
林琪:【嗯。】
聊天終止在這里。
手機也快沒電了。
時涵只好站起身來,把手機放到充電座,然后上樓去,停在書房門外。
抬起手,小心地叩響門扉,他詢問:“杜先生,要給你弄點吃的嗎?”
下飛機到現在,杜山闌還沒有顧上吃晚飯。
然而書房內靜悄悄的,沒有絲毫回音傳來,他不可能聽不見,大概是不想說話。
時涵沒敢繼續叫門,又舍不得他餓著,想了想,顧自下去廚房,準備簡單做點吃的。
冰箱里齊齊整整碼著整理干凈的食材,這是阿姨的功勞,方便明早直接取用,他從其中挑了幾樣,開灶做出幾道小菜。
肉菜湯齊全,算得上豐盛,盛出合適的分量放進盤碟,外加一杯溫水,把餐盤擠得滿滿當當。
時涵端了上樓,停在書房外輕喚:“杜先生,給你做了吃的,先吃點東西吧。”
這回,書房里總算傳來回應,板硬的,寒冷的口氣:“放著吧。”
時涵垂著視線默了許久,乖乖答應:“好。”
書房門口只有擺了盆栽的花架,他把餐盤放到地上,人也跟著蹲下去,久久無法動彈。
他做錯事情了,讓杜山闌生氣了。
飯菜漸漸變涼,然后變冷,變僵硬,杜山闌始終沒有出來。
書房里,寬而長的辦公桌后,杜山闌靠在辦公椅,一動不動地盯著窗外燈光移動。
星夜兼程趕回這里,積壓的疲憊和攻心的怒火壓垮最后一絲理智,他被身體的極限拉扯進夢境。
是夢,他反應了好一會兒,才意識到這是夢。
種滿白茶花的花圃,數不清第幾次在這里罰站,傭人們不敢從他身旁經過,他周身散發的冷氣足以逼退所有人。
宅邸里亮著燈光的窗格一個一個消失,花圃里起來露水,濕氣鉆進校服襯衫,冷冰冰地貼住脊背。
很久,身后傳來聲響,他聽見傭人們打招呼的聲音:
“杜總……”
“杜總回來了……”
杜山闌直挺地立在那兒,支撐頭顱的頸椎好似僵化釘死,不曾有任何回頭看一眼的打算。
腳步聲漸漸靠近,溫和的男人聲音傳來:“我的大少爺,怎麼又站這兒了?”
杜山闌不爽地瞪著空氣,嘴角抿出深窩。
杜瀚約轉到前頭來,看見他這副表情,眉眼笑得融合。他伸出來手,往兒子肩膀上一拍,“又惹你媽媽生氣啦?”
杜山闌冷繃著臉:“不需要惹,她永遠有拿我出氣的理由!”
杜瀚約笑道:“別計較了,她這陣子壓力大,容易敏感,你都快有爸爸高了,也該學會保護媽媽了。”
杜山闌別開目光,看著還是不肯服氣,但是向來他把爸爸說的話奉為真理,語氣松軟下去說:“你怎麼還說得出這種話,你不知道親戚們都在說什麼嗎?”
那時正是席茵苒出軌的謠言鬧得飛起的時候,席茵苒整日陰晴不定,逮誰罵誰,因為吃晚飯時看了一眼手機,就讓他在院子罰站到現在。
五歲的時候,席茵苒動不動讓他罰站,十五歲了,還是這樣。
杜瀚約在外面忙了整天,好容易回家卻看見兒子在院里罰站,索性把東西丟給傭人,拿了煙出來,站在院里抽。
一邊吸著煙,他一邊嘆氣,“所以她才心情不好啊,這段時間,就別跟她計較了。”
杜山闌不能理解:“我沒計較,我只是想知道,那些是不是真的。”
杜瀚約問:“你覺得是真的還是假的?”
思考許久,杜山闌說:“假的。”
杜瀚約淺笑,“相信自己的母親。”
心里的氣因為父親幾句談話消了,但那晚,杜山闌還是被罰站被深夜。
總算有傭人來通知,說他可以回房間了,他不爽地轉身,朝反方向走。
杜山闌很早就會抽煙了,但家里管得嚴,傭人們又老喜歡給席茵苒通風報信,在那個年紀,他和所有少年一樣,得找地方躲起來吸煙。
他往花圃深處走,走到沒有燈光沒有眼睛的地方,聽到樹叢里傳來細碎的說話聲:
“算我求你,別再來糾纏我了,你要什麼,我都給你還不行嗎!”
“苒苒,我錯了,你別生氣,我做這些都是為了你,我不想讓你難過的……”
“你不要出現我就不用難過!我走了,我不想被人看見跟你在一起,我已經被你害得跳進黃河都不洗清了!”
“苒苒,你答應我好不好!我只是想去給幾個孩子求個平安符,還有大少爺的……”
“你還想害我被誤會,這一切都是你故意謀劃的對不對?你想害我被瀚約誤會,然后你好趁虛而入?”
“不是,怎麼可能,我明白你的心意了,我知道了,這是最后一次了,之后我會向杜先生辭職,然后離開這里。”
許久寂靜,席茵苒問:“誰知道你要把我騙去做什麼?”
嚓的輕響,杜山闌從樹葉縫隙里看見,那男人跪了下來,抓著席茵苒的衣擺苦苦哀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