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操太寬了,裴總。”
裴林低沉地呵呵兩聲,眼睛掃過車里假裝酣睡的人,“我聽到小道消息,她這回鐵了心要留下來,畢竟是親媽,手里又握著那麼多錢,想想怎麼辦吧,別把注意力全放在談情說愛,情人嘛,隨便找都是一樣的。”
杜山闌眼底飛快閃出銳芒。
裴林卻揮揮手,當沒看見,轉身走了。
停車場重回寂靜,靜得能聽清煙絲燃燒的微響,緊隨著傳來杜山闌溫和的嗓音:
“還不醒?”
時涵賭著氣呢,睫毛壓得更緊,擺明了不想醒來。
他聽見杜山闌嘆了聲氣,似乎滅了手里的煙,聲線放得比任何時候耐心溫柔:“生氣了?”
時涵心想,換你來你能不生氣?
他付出多大犧牲,臉都不要了,結果被扔車里像個傻瓜!
怨氣太大,不用說話,杜山闌已經感受到了。
他略微俯下身子,伸開手掌,手指穿過時涵松軟的發絲,像在安撫一只受傷的小貓:
“別生氣了,我跟他們說了下次再談,現在有時間陪你了,還沒吃飯吧,哥哥帶你去吃飯。”
似乎是重逢以來,頭一回聽見杜山闌用曾經這副語調哄他。
終究耳根子軟,時涵掀開眼皮,露出怨恨不滿的眸子,“吃過了,不需要!”
杜山闌的手滑到了耳朵,在他耳尖上掐了掐,“是哥哥錯了,沒給你面子,但原則是原則,不能破,上回是我喝多了,做了對不起你的事,我會負責,但是要等你畢業。”
時涵打心底不明白,他怎麼就是要在年齡這件事情上死犟?
他咬著牙強調:“我已經成年了,不是小屁孩!”
杜山闌不為所動,“在我眼里,你就是小屁孩。
”
時涵沒法反駁。
到底是心里軟,也知道是自己撞了別人談正事,被這麼一哄,還想再撒撒的脾氣全消了。他不甘心地爬起來,給杜山闌騰出位置,嘴里碎碎念叨:“是,是我的錯,我投胎投晚了,我不配,行了吧!”
杜山闌忽地按住他腦袋,“不準這麼說。”
時涵委屈巴巴地埋下頭。
上車坐好,杜山闌把老陳叫了回來,老陳依舊那副和善面孔,啟動了車子,問:“杜先生,先送小少爺回學校嗎?”
杜山闌好似被煙癮奪了魂魄,又給自己搖一根,晃晃地叼在嘴上,湊近噴射的火苗。
聲音從他鼻腔里哼出,“嗯。”
時涵一聽,連忙打斷:“不要,我不回學校!”
杜山闌轉臉,煙霧在臉上縈繞,“那你回哪里?”
時涵抱住脹鼓鼓的背包,下巴埋上去,“我要去你家,看唧唧。”
學校宿舍不準喂養寵物,唧唧一直養在杜山闌家里,這會兒成了最名正言順的理由。
杜山闌凝目幾秒,似在思考。
“好吧。”他噴出一口灰白的煙霧,對司機說,“直接回家吧。”
老陳點頭說好。
因為在車里抽煙,車窗并沒有關上,夜風呼呼刮到臉上。
杜山闌臉朝窗外,安靜地吸煙。
一陣煙霧被風吹過來,時涵下意識地瞇眼避了避。
他松開被當作抱枕的背包,湊到杜山闌身上,“哥哥,給我吸一口。”
杜山闌斜眼看來,不說話,在拿眼神警告。
時涵垂下眼睛,輕輕彈開撒在黑色西褲上的煙灰,手指有意無意觸過,“給我吸一口不行嗎?你能抽,我為什麼不可以?”
杜山闌把煙拿遠,沉冷質問:“我幾歲,你幾歲?”
今晚的時涵像只炸毛的兔子,氣得差點一拳擊中某處。
這人橫豎就抓住年齡這個話題不放了唄!
他抬起臉,笑得花兒一樣,“杜先生二十八,我十八,我們都是年輕人,有什麼問題嗎?”
杜山闌無言以對。
不給抽煙是原則,但小東西臉上的笑讓他預感不妙,思及剛才的過分行為,他選擇讓步。
只有一次。
他無奈地抿了抿唇,夾了煙過來,低低地命令:“張嘴。”
時涵含笑凝視:“我要喂。”
杜山闌更加無奈。
罷了,他在心里想,思及剛才的過分行為,他可不想再把兔子惹炸毛了。
他把香煙送到嘴邊,含了小半口,低頭,攫住時涵的唇瓣,溫柔地渡進去。
煙霧纏繞飄逸,裹有微熱的溫度,來自燃燒本身,或者杜山闌的口腔。
時涵輕輕閉眼,雙手繞到他頸后,緊緊交叉。
白煙從兩人唇側飄逸,像一場淺嘗輒止的魚水歡。
漫長糾纏,底線失防之前,杜山闌艱難地松開他。
他的雙眼迷離,是晨早的露珠打濕莫奈油畫,卻無人駐留,珍愛欣賞。
柳岸華庭到了。
時涵乖乖地拿上背包,跟在杜山闌身后上樓。
電梯里燈光明亮,鏡中照出清晰人影,他看見自己的雙唇,比平時緋紅,微微發腫。
他徹底不鬧了,乖乖跟隨進門,及有禮貌地換上客用拖鞋,有模有樣地征得主人允許,才把鸚鵡籠子打開,強行喚醒已經睡著的唧唧。
小家伙長大了一圈,松石閃的羽毛愈發迷人。
一進家門,杜山闌疲態盡顯,扯下領帶往沙發一扔,大半截拖在地上也不管。他往這邊說:“給你玩二十分鐘,我洗完澡下來,送你回去。”
時涵捧著鸚鵡,眼睛滴溜一個圈,嘴里乖乖應道:“知道了。
”
心里卻是埋怨:二十分鐘,甚至不是半小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