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涵驚得忘記喘氣,“但是什麼?”
極其少見地,林琪苦澀一笑,“但是,這只是我認為,我們說正事吧。”
給他留了個勾人至極的懸念。
A4紙打印成的文件一份一份在桌面攤開,林琪表情逐漸凝肅,氣氛也隨之凝重起來。
時涵直覺預感不好:“這些是什麼?”
“房產轉讓協議,一套在禾幾島,一套在柳岸華庭新區,還有車產……”
“等等!”時涵冷聲打斷,“他什麼意思?”
“就是您想的那個意思。”林琪抬起頭說,“當然,這些資產不是白給的,杜先生有條件,他希望你從今往后,保持普通朋友的距離和他交往。”
怎麼想也想不到,昨晚歇斯底里的胡鬧,卑微到那種地步,換來的,是這麼一句話。
時涵抱住胳膊,感覺有些冷,又不是體感的冷,是從心底深處飆出的冷氣,叫囂著獰笑著想置他于死地。
他不可思議地笑出聲:“所以,就把我當要飯的打發?”
林琪中肯地說:“這些資產的分量,普通人一輩子不敢想象,怎麼能說是打發?”
時涵只能不斷發笑,除了嘲笑,什麼表情都做不出了。
“所以我應該怎麼做?配合簽字,感恩戴德,再給他塑尊像,放家里供起來?”
他抓起桌上的文件,用力撕成兩半,狠狠砸向桌面。他氣得眼眶發紅,“杜山闌在哪里?我去找他!”
吼聲嚇了林琪一跳。
“時涵少爺,你冷靜……”
時涵抓起手機和外套,頭也不回沖了出去。
手機在昨晚摔壞了,屏幕碎得慘烈,但堅強地還能開機。
他給杜山闌打電話,怎麼打都不接,一直到杜山闌家樓下,不接就是不接。
他按電梯上去,沖到杜山闌家門口,拼了命按門鈴。
“杜山闌?杜山闌!在家嗎!”
入戶門是隔音的,他知道喊沒有用,但壓不住爆發的情緒。
多少年了,他從駱星遙手里學會了不能哭,為了在人人排斥他的家里存活,過早地嫻熟地掌握了如何控制情緒,杜山闌是絕對理智主義者,他又何嘗不是?
他根本沒有資格意氣用事。
但他瘋了一樣拍門,幾分鐘過去,還是沒有動靜。
他深吸一口氣,在密碼鍵上準確輸入自己的生日。
“咚~”的一聲,門開了。
有股冷氣撲面而來,家里還開著空調,卻沒人開門。
時涵稍稍冷靜下來,踏入寬敞的玄關,“杜先生?你在嗎?”
聲音在四四方方的屋子里回蕩。
他一路往里找,找到二樓,主臥,書房,健身室……到處都不見人影。他站在小客廳的正中央,扯開嗓子喊:“杜山闌!你在家的吧!你出來!”
回應他的,仍然只有自己的回聲。
他無助地蹲到地上,自嘲地敲打腦袋,“我在干什麼啊,他那麼忙,哪有空跟我玩捉迷藏?”
空調嘛,也許有錢人本來就是24小時一直開的。
他把臉埋進臂彎,手臂感受到熱騰騰的淚。
所有深藏的、壓抑的,在一剎那完全爆發。他歇斯底里嘶吼:“我真TM賤啊!怎麼會喜歡上自己想釣的金主!拿錢走人多好!”
是,他終于知道了,他以為自己有種種手段,足以把杜山闌勾得神魂顛倒,實際上呢,被勾走心的人是他。
到底從什麼時候開始的,從輪船上跳下來救他?為了他和多年好兄弟吵架?還是被周海昌騷擾的那天晚上,借給他一把傘?
不對,都不對,在那之前,有多少次,他從電視雜志偷偷了解那個人,那時候的心,難道不在悸動?
他抹掉眼淚,從包里最秘密的地方抽出一張名片。
皺皺巴巴,本來永遠不想說,因為是從垃圾桶里撿的。
那時候駱家還沒出事,父親還是駱總,有天在家大發雷霆,痛罵杜山闌手段陰險,然后把名片捏成一團,丟進垃圾桶。
他偷偷撿出來,沒什麼特別的理由,只是覺得好喜歡這個名字,就像在什麼地方聽過、喊過,讓他莫名覺得親切。
世上怎麼會有他這麼笨的人?連自己的心意都看不清!
手機響了,他麻木地抓起,楊笠在那頭抓狂:“祖宗,你人呢?九點公司拍照忘得一干二凈了?!”
時涵麻木地說對不起,麻木地從地上爬起,麻木地一步一步走離這個家。
很久之后,杜山闌從書房隔間走出,望著落在地板上的幾顆淚,像是看見一場雪。
嗯,冬天也快來了。
作者有話說:
謝謝SerenaG寶寶投喂的貓薄荷以及海洺月寶寶投喂的魚糧,麼麼
蒽,寶們莫慌,不是虐文
第32章 不必了
離開杜山闌家里,趕往公司的路上,時涵擦干了眼淚。
風從車窗吹進來,吹得眼睛干澀,他沉下頭,兩指輕輕地按摩。
不能紅著眼睛去工作。
那張名片被攥得幾乎變成碎片,真想撕碎了瀟灑揚到風里,千次萬次沖動,沒能最終下得去手。
從始至終,他只有過這麼一樣與杜山闌有關聯的東西。
冷靜下來就好了,冷靜下來一想,根本沒有什麼說不通的地方——他是誰,杜山闌是誰,他與他,泥和云,天上的云想要對地下的泥做什麼,需要什麼理由,憑心情就好了。
說到底,是自己犯了個大賤。
出租漸漸靠近冬音工作室,時涵遠遠看見楊笠的身影,他平靜地下車,平靜地說對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