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山闌把鸚鵡交給值班醫生,轉過頭來,突然發問:“你跑來這里干什麼?不是讓你早點回家?”
時涵雙手背到身后,眼神斜瞟地面:“我來散散步。”
“這里既不挨著你學校也不挨著電視臺,特意繞路來散步?”
“我就喜歡這里的風景,你也要管?”
杜山闌揣著褲兜,踱到身前,伸手從他衣服上捻下一根金色的毛。
“你養狗了?”
時涵呆住。
今天穿了件顯眼的黑色上衣,且是特別吸毛的料子,從許照秋家出來時,他就發現沾了好多狗毛,擔心影響面試形象,仔細拍過一遍,沒想到整整一下午過去,還有一條漏網之魚。
心里猛地打起鼓來,“在學校怎麼養狗?是剛剛沾上的吧,這里可是寵物診所。”
理由充分,沒有明顯瑕疵。
然而,杜山闌目光銳利,直接了當地論斷:“你去找許照秋了?”
時涵不可思議,這男人怎麼能敏銳到如此地步,簡直比查男朋友手機的女生還可怕。
被猜中了,時涵也不搪塞,大方承認道:“哦,對,應該是皮皮的,他老往我身上撲。”
他有私心,故意把關系描述得更親近,想看看杜山闌的反應。
話音落,周遭溫度急轉直下。
杜山闌臉色陰沉,讓他打了個冷顫。
仿佛站在面前的不是人,而是開了16度冷氣的空調。
這反應有些過頭了,時涵不由得縮起脖子,“瞪我干嘛?一根狗毛而已,惹著你了?”
杜山闌毫不收斂噴薄的怒意,揚高了下巴,“還記得我跟你說過什麼嗎?讓你離許照秋遠點!”
低吼聲如一記無形鐵拳,砸在時涵腦門上,砸得他大腦一片空白。
他縮著肩膀抖了抖,眼眶瞬間紅了,“你兇什麼!”
吵架聲如一顆炸彈,落在安靜的診所大堂轟然炸開,幾位護士和顧客紛紛扭頭朝這邊望。
杜山闌愣住,好像一根噼里啪啦燃燒的引線猛然被水澆熄。
通身恐怖的怒意消散得一干二凈,那雙眼瞼泛起的紅色針一樣扎進他的死穴。
他扶上時涵的肩膀,嗓音沉下去,“哭什麼?”
時涵毫不客氣地打開,“別碰我!”
杜山闌徹底僵住。
“杜先生?”醫生回來了。
杜山闌僵硬轉身,小鸚鵡的翅膀包了紗布,奄奄一息地躺在醫生手里。
還沒來來得及開口,時涵越過他跑到前面:“治好了?”
醫生連忙說:“只是包扎好了,傷勢不算嚴重,保險起見,住院觀察兩天,這是你們在路邊撿的?”
時涵點頭,“嗯。”
“這叫牡丹鸚鵡,看毛色是松石閃,可能是誰家養的寵物,沒看好逃出來了。”
第一眼看見,時涵便猜到了,大都市中心,怎麼可能有野生鸚鵡,肯定有主人的。
心里還是難免失落。他垂著眼道:“在小區里撿的,主人應該就住附近吧。”
醫生說:“它有腳環,可以直接聯系到主人。”
時涵難過地淺笑,“那就好。”
好個屁。
醫院幫忙聯系,很快主人就趕到了,是位年輕的小姐姐。
小姐姐聽完事情原委,纏住杜山闌一個勁兒地道謝,要不知道杜山闌不喜歡女人,時涵真想原地幫他們牽根紅線。
他默默退后,走出診所大門,沿街道往回去的方向走。
兜里還有最后一根煙,像是特意為此時此刻留的安慰獎。
沒想過杜山闌會吼他,但即便吼他,也不奇怪吧,上回那人可是一腳把表外甥踢飛了。
他奇怪自己為什麼難過,事到如今,難不成還在期待有誰真心對他好嗎?
連親生母親都能對他下殺手,他這一生,大概是來歷劫的。
倒襲的夜風從身后撲過來。
他感覺手腕上一緊,還沒來得及點燃的香煙被強行奪走了。他發瘋般想甩脫,“杜山闌,你是不是發神經!”
杜山闌抓得極其緊,板著面孔,一語不發地把他扯到身前。
時涵雙眼瞪得通紅,“你到底要干嘛!”
杜山闌扳住他的肩膀,半晌,涼薄唇間硬邦邦地吐出幾個字:“別生氣了。”
時涵氣到冷笑,“你倒是教教我,要怎樣才能做到不生氣?我從一開始就把話說得很清楚,你不喜歡我,就別搭理我,更別吊著我,我不是非你不可!”
杜山闌雙手不斷用力,力道之大,讓他忍無可忍地齜牙。
他深吸一口氣,“杜先生,麻煩你放開我,我很疼。”
杜山闌收了力,沒有放開他。
他奮力掙開,抓起杜山闌的手,搶回那根煙。
香煙已成一團,煙絲凄凄慘慘地外泄。
他一把扔到地上,轉頭就走。
他的背影在延伸的街道里迅速變小,最后融入人群,無法看見。
杜山闌按住額頭,疲憊地扶住路燈柱。
時涵說得對,自十三年前相逢起,他一直在發神經。
他早就是個瘋子了。
作者有話說:
沒有作話
第29章 撞見
夜幕降臨,杜氏集團頂層會議室剛剛結束一場會議。
巨大長形會議桌的盡頭,杜山闌靠在黑色皮質的旋轉椅中,雙指輕輕掐住山根。
參會高管們漸漸散去,偌大的會議室只剩下他,以及站在身后的林琪。
林琪恭謹地提醒:“杜先生,該下班了。”
落地窗外布滿繁華夜景,不遠處大樓外墻的顯示屏不厭其煩地播放同一則廣告,聲音卻傳不到這里,悄無聲息地跳躍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