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涵耷拉腦袋,內心徹底被負罪感擊潰散。
他不該利用許照秋的,真的不該。
然而,許照秋好似能洞察人心,安慰地在他臂膀上拍了拍,“我知道你想說什麼,你是為了杜山闌才想去晚宴的吧?如果在我和山闌之間選,你一定會選他吧,畢竟他是杜氏的掌家人,而我是個戲子。”
時涵心臟猛跳。他驚悚地抬起頭,“我沒有那個意思!”
“我知道。”許照秋輕柔地笑出聲,“我和他走得近,老有人這樣說我,開玩笑講講而已,我沒往心里去。我就是這樣的性格,你完全可以跟我明說,不過小兔子,有些話我也要提前跟你明說,杜山闌越對你有興趣,我越不想對你放手,他的脾氣我最清楚,總有一天你會被他弄哭,到那個時候,我可就不會讓你去找他了。”
時涵呆滯地問:“什麼意思?”
“沒什麼,我去換衣服,五分鐘后我們出發。”
時涵驚疑不定地注視他離去的背影。
原來他什麼都知道。
許照秋換了輛低調的車,把他送到A臺大樓下,好歹沒有喪心病狂地陪他上去,說是要回去補覺,便走了。
《新起之聲》是A臺最新策劃的音綜,主辦方實力夠硬,態度端得很牛,收到邀請函的選手要靠面試獲取最終參加資格,因為規定選手必須是新人,加上楊笠強大的人脈網,時涵才能在邀請函發放結束之后破例拿到面試門票。這來之不易的機會,用楊笠的話說,以A臺的流量,只要順利拿到選手資格,能上臺三分鐘,作為藝人的第一步就算成功。
時涵當然明白她的意思,廢寢忘食地準備了,望著高聳的電視臺大樓,還是不可避免地緊張起來。
忐忑的心情一直維持到走進面試用的演播室,看到評委席上的熟悉臉,正是黃穗英。
時涵恍然大悟,難怪許照秋會那麼說,原來早給他鋪好路了。
只是,黃穗英身旁,坐著位更加熟悉的人:駱星遙。
時涵不動聲色地上前,叫了聲穗姐,然后面向駱星遙:“駱老師。”
駱星遙很有架勢地頷首,未發一語。
時涵有些分神。
也是,駱星遙本就是從男團單飛,現在堪稱頂流,到音綜當個導師也不奇怪,不然節目熱度從哪里來?
思索間,第一個上臺的人唱完了,走下來坐到他身邊,小聲地說:“你就是時涵吧?”
上臺時選手有自我介紹,可惜時涵沒注意聽,根本想不起來他的名字,只能不動聲色地微笑:“嗯,你剛剛唱得很好。”
那人怪異地笑了笑,“初次見面,我叫周雪安,笠姐本來是帶我的,突然被老板換掉了,今天見到你本人,我才明白是因為什麼。”
敵意撲面而來,時涵笑容收斂了幾分,“因為什麼?”
周雪安似乎冷笑了下,語氣豁然友善起來,熱情地朝他伸出右手:“因為你真的好漂亮,以后叫我雪安吧,期待你的表演!”
時涵象征性地同他握了手,已然聽懂話里的隱義。
無非是嘲他利用美色上位,搶了經紀人和資源,順便罵他是只花瓶,期待他在表演中出丑。
競爭對手主動上門示威,反而激起時涵的斗志,既不緊張了也不分神了,上臺穩定發揮,周雪安臉色難看得很。
結束后,他瀟灑地和周雪安道別,打車回新住處。
一整天就在忙碌中度過,西邊天上日頭紅了,江面泛起紅鱗。
時涵想起無數次可怕的夢境里,被按住腦袋悶進水里之前,掛在老樓夾隙里的殘陽。
手機嗡嗡震動,翻過來一看,破天荒,杜山闌給他發了消息:【面試結束了?】
時涵猛地抽回神思,劃開鎖屏,十分克制地寫道:【嗯】
隔了起碼三分鐘,杜山闌才回:【結束了怎麼不跟我說?】
時涵高冷地回復:【為什麼要跟你說?你是我誰?】
又是很久,杜山闌:【早點回家,別在外面亂逛】
時涵望著消息發了會呆,直到屏幕自動熄滅。
他叫住出租司機:“師傅,前面調頭吧,送我去柳岸華庭。”
累了一下午,原本計劃回去舒服地洗個澡,獎勵自己一頓宵夜,現在忽然改變主意了。
他打算去外面亂逛一下。
有時間發微信,那就是下班了,算算時間,頂多半小時應該到家了。
杜山闌有個好習慣,除非有應酬宴會,否則工作結束后,必定著家。
小區有門禁,保安顯然記住了時涵的臉,和善地幫他刷了卡,放他進去。他走到杜山闌家樓下,圍著一盞路燈亂逛。
逛了許久,天色完全變黑,沒有見到杜山闌的蹤影。
時涵后知后覺地想起,假設司機送杜山闌回家,那一定是走地下停車場,杜山闌會直接上樓,根本用不著經過這里。
時涵為自己的失策嘆氣,今晚真是竹籃打水一場空。
他沿路燈昏暗的花園小路往回走,不經意地,聽到幾聲“唧唧”的叫聲。
時涵停下腳步,四周靜悄悄一片。
他小心地蹲下身,攏住嘴,嘴唇撅起,吹出兩聲以假亂真的鳥叫。
“唧唧”的聲音果然再次出現,他撥開濃密的灌木叢,隱隱約約看見深處卡著一只小小的綠色生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