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喜歡聞煙味,少有人聞得慣煙味。
熟悉的氣味將他包裹,他終于安心閉上了眼。
一墻之隔的主臥,杜山闌久久無法入眠。
出差趕回來一刻沒能松懈,身體疲乏到極限,可神經緊繃,在擔心些什麼微不足道的小事,最終把萬千心緒帶入了夢。
凌晨兩點半,夢魘纏上身。
夢境發生在家里,就在這間臥室,就在這張寬大的雙人床。
窗簾漏入星星的微光,他雙手里握著白藕樣的一截腰肢,熱燙的汗水在他下巴尖上凝露,在被引力拉拽,反復拉拽,直至下墜,墜砸進光滑的腰窩。
杜山闌緩緩從夢境抽離,體會到現實世界的存在。
手里、確切說是懷里,真的有個人,顯然被他弄躁了,眉毛不安穩地皺緊,雙唇微張,難受地喘著氣。
臥室空調十八度,杜山闌汗流浹背。
他想他是禁欲太久了,近來頻頻從夢里偷腥,那晚偷嘗的吻,竟成為這匱乏宣泄之人生里最珍貴的素材,被他翻來覆去變著花樣剪輯成一部又一部小電影,而今晚尤其過火,原因竟是——
這小東西怎麼會跑到他床上來!
幸好是夢,幸好沒把人驚醒,幸好他和他都不知道他剛剛做過些什麼。
杜山闌冷靜下來,很快想通緣由:上回見過這孩子夢游,不出意外,這次也是。
他把被子往下拉了些,讓時涵的鼻尖能吸到外面的空氣。
現實與夢境的差別,有時并非鴻壑,比如這窗簾漏進的星光,輕飄飄地灑在時涵臉上,均勻地撫過臉頰的紅潮、嘴唇的緋光。
這是第幾次,剛剛成熟的果實,砰一下摔他面前,摔出猶帶青澀的飽滿果肉,蹦跳的果粒捧起發著光的汁液問話,到底吃不吃!
杜山闌強迫自己挪開視線。
魅夜于周遭狂舞,在他眼底投上深邃的亂影。
他閉上眼,深深吸一口氣,把熟睡的人兒輕輕推出懷抱;他小心翼翼地起身,忽然感受到一股拉拽的力量——時涵的手一直抓著他胸口的衣裳,被他動作驚擾,嘴里不安地夢囈:哥哥……
杜山闌脊背僵住。
一聲喚醒回憶,從前從前,希涵膽子很小,晚上不敢自己睡覺。
漫長思忖過后,他重新側躺回床上,輕輕把人攬回懷抱,時涵好像有所感知,身子蠕了蠕,額頭緊緊貼進他的頸彎。
只要在天亮前離開,今夜仍然可以當做一場夢。
他已打算好繼續緘口不言,但和上次不同的是,這回他沒有那麼幸運,可以做到不留痕跡。
春夢大抵不會來了,來的,是會下雨的春天。
第25章 認罪
時涵在早晨醒來,感覺渾身骨頭散了架。
昨天打完架,當時不覺得,隔了一夜后傷痛通通爆發,關節酸痛沉重,險些令他爬不起身。
他睡眼惺忪坐在床褥中間,絲質睡衣從另一側肩膀滑下,一點亮光歇在光潔的肩峰之上。
房間內的擺設好像和昨晚不一樣了……
時涵抱著肩膀瞅了半晌,終于想起來,這不是杜山闌的房間嗎?
兩間臥室裝修風格無差,家具擺放卻是完全不同的,印象尤為深刻的是臥床上空的水晶吊燈,很難認錯。
門口傳來輕響。
房間從外面推開一條縫,杜山闌側身站在門外:“醒了?”
時涵臉上尚存有睡夢里帶出來的呆滯:“……我怎麼睡在這邊?”
杜山闌往里走了兩步:“你有夢游癥,你不知道?”
聽到這話,時涵夸張地張大嘴巴,“我夢游?怎麼可能?”
杜山闌冷冷反問:“不然,難道我深更半夜把你擄過來當抱枕?”
平心而論,杜山闌把他擄過來當抱枕的概率,顯然比他患有夢游癥的概率低得多。
時涵無言以對,心里還是很難接受,他怎麼會夢游?而且在夢游狀態下,爬了杜山闌的床?
他艱難開口:“那你在干嘛?怎麼不叫醒我?”
杜山闌臉色詭異地僵滯。
細枝末節的變化,沒能逃過時涵的雙眼,他突然意識到:“杜先生,我們昨晚不會睡在一起吧?”
杜山闌掩了那抹慌亂,面不改色地道:“昨晚,我是在隔壁睡的。”
“真的?”時涵半信半疑。
杜山闌卻不再答話,抿直嘴唇朝他踏過來。
那雙狐貍眼幾乎往外豎起來,嚇得時涵抓緊腰間的棉被。
轉眼間,人已到了面前,拾起他滑落在胳膊上的睡衣領子,拉回正位。
“好好穿衣服。”
時涵愣愣地回過神。
他倏地抬起臉,唇角懶散彎起:“干嘛,勾引到你了?”
晨曦在床鋪上彌漫,漫進猶帶桃花色的眼睛,于琥珀色瞳孔深處化為一顆晃蕩亮星。
杜山闌看得有些失神,卻只有不易察覺的一瞬。
他冷淡地俯視床上的人,“不好好穿衣服,像什麼樣?趕緊起床,吃完去上課。”
時涵不由得撇嘴,“杜先生,您能不能走點心?我放暑假了,不用上課,就算急著趕人,也勞煩換個別的理由吧。”
杜山闌怔了下,“放暑假了?”
“是,許老師都知道,我還以為你也知道!”他掀了被子,赤腳跳上乳白的羊絨地毯,雙只手推著杜山闌往外趕,“出去,我要換衣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