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杜山闌換了一身松散的黑色居家服,修長脖頸裸’露在外,變成褐紅色的傷口清晰可見,很難令人忽視。
他摁滅煙頭,語氣中透出嚴重的疲憊,“醒了?”
時涵淺嗯一句,目光完完全全被牙齒印吸引——不是調情留下的那種,看得出,下口挺重的。
他不由得眨眼,“你脖子上——”
杜山闌并不說話,只用涼薄的狐貍眼淡然而視,卻有種質問的冰冷感。
時涵緊張地扣扣唇下的小痣,“抱歉,你家藥箱在哪?”
杜山闌用眼神指了指最角落的立柜,“底下那層。”
按照指示,時涵輕松找到了棉簽和消毒水,然后走回杜山闌身旁,“杜先生,昨晚真是麻煩你了,傷口晾著不好,我給你擦擦藥吧。”
可能晨間日光淡薄,他的笑容散發出霧蒙蒙的光感,讓杜山闌有瞬間的失神。再回過神,時涵已在他身旁坐下,低頭倒著藥水。
從側面看,時涵的睫毛認真地向上翻卷。
棉棒蘸了藥水,變成淡淡的褐色,他抬起頭來,淺笑道:“你過來點,我不好擦。”
杜山闌攏緊眉毛,“不用擦藥……”
“處理不好會留疤,難道你想我的印記在你身上留一輩子?”
時涵似笑非笑,見他不愿動,干脆蹬掉拖鞋跪到沙發上,舉著棉棒靠過去。
杜山闌還是由著他了。
藥液抹到傷口上,變為冰冰涼涼的觸感,涂抹的動作格外輕柔,與昨晚拼命咬住他的力道形成鮮明對比。
杜山闌悄無聲息地收緊掌心,試圖驅散不知道第幾次從腦海冒出來的關于昨晚的畫面。
卻突然,一道輕飄飄的氣流呼過敏感的側頸,仿若一簇春日新發的植物觸須,含羞帶怯地騷撩過去。
他在掌心掐出一道紅色指甲印。
時涵的嘴唇離他只有兩公分,微微撅起,朝傷口呼氣。
這次,杜山闌想起的,是滑膩的舌尖。
他渾身僵硬。
“杜先生。”時涵抬起笑盈盈的眼,“我們現在算什麼關系啊?”
問題突然拋過來,晨風不留痕跡地拂過。
杜山闌松開緊抿的唇,“什麼關系?”
好像嘗到一口甜頭后不斷得寸進尺的鼠,時涵緩緩貼著了他的臂膀,“問你啊,我們也算是做了很親密的事吧?”
杜山闌瞇起眼睛。
時涵等著他說,想看他怎麼反駁,抑或者干脆認下他這不要臉的家伙,然而杜山闌嘴巴再打開,就說起了另一樁事:
“昨晚為什麼要跑去喝酒?”
一下子沒反應過來,時涵呆了呆才道:“我哥——駱星遙叫我去……”
“他叫你去你就去?”
“不是啊,他說要商量勾銷違約金的事……”
杜山闌滿臉不可思議,“這種話你也信?天上掉的餡餅你撿到過嗎?”
每當他這樣子責問,時涵會自動變成認錯的小孩。
“我也知道很可疑啊,可萬一是真的呢?三千萬不是小數目……”
“不管什麼數目,不用你來考慮,我說要和你簽約,這些就是我的事情,明白嗎?”
時涵呆呆地點頭,“嗯……”
“過幾天楊笠會約你見面,工作相關聽她安排就可以,你那些雜七雜八的兼職,全給我辭了!”
時涵心想,他的兼職也沒有雜七雜八吧……
他腦子一個激靈,雙手飛快抓住杜山闌的衣服,“不準逃避問題!我問你呢,我們現在到底算什麼關系?”
杜山闌幽幽注視,雙眼看到的卻全是昨晚偷吻的畫面,閃著水光的眼珠,閃著水光的唇舌……揮之不去,揮之不去。
心里涌上一股濃烈的罪惡感,他的語氣罕見地失了氣勢:“昨晚情況緊急,我沒有別的意思,不要誤會。”
很不君子,但他決定把偷吃的事兒捂死。
時涵臉上閃過一抹怪異。
是錯覺嗎?怎麼感覺杜山闌在心虛?
他皺起眉頭,“那昨晚為什麼要來救我?”
然而只言片語的功夫,杜山闌眼底只剩恐怖的冷靜,適才的失態仿佛通通全是錯覺。
“你自己讓周海昌報的信,問我為什麼?”
“我們又沒什麼關系,你完全可以不管!可你還是來了!”
時涵眼里閃著堅信的光,氣勢絲毫不讓。
杜山闌冷冷警告:“不要得寸進尺。”
時涵眼里的氣勢立馬蔫了。
是,他得寸進尺了,別人一片見義勇為的好心,他非要曲解成情不情愛不愛算什麼東西!
他氣惱道:“可你剛剛說,要替我賠三千萬,三千萬又不是什麼小數目,換做別人你也愿意出?”
杜山闌從沒想過這層含義,心底那股罪惡感跳躥得越發厲害,好像什麼人在他胸腔里吹脹了一只氣球,擠得發悶。
他用無情冷硬的口氣說:“別人不一定有你的價值,三千萬不是白給,公司暫時抵上,日后要還的,不代表什麼私情,我以為你很清楚。”
時涵啞口無言。
半晌,他抬起耷拉的腦袋,自嘲般說:“現在清楚了,杜先生。”
杜山闌心里的氣球爆了,愧疚感和罪惡感沖得漫天亂舞。
正要說話,入戶大門“叮”一聲打開了。
門外站著保姆阿姨,見到神色各異的兩人,不明所以地道:“杜先生,早。”
杜山闌捏著交叉的衣領,左右各一下拉扯整齊。
他冷然起身,從時涵身前經過,“早,準備早餐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