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涵暫時按捺住不適感,禮貌地回復:【還沒】
【在干什麼?】
【劇組殺青宴,在吃東西】
【這個周海昌,殺青宴居然不叫我,過分了】
時涵心想,別家組的殺青宴,叫才奇怪。
【也沒什麼好玩的,我準備走了】
【晚上應該還有活動,不多玩會兒嗎?】
【有點頭暈……】
正打字,一道陰影投過來,一抬頭,熟悉的油膩嘴臉映入眼簾。
“哎喲,這不是小涵嗎?你也來啦?”
時涵頓了頓,沒有吱聲。
宴會人多,他才注意到萬常山也在。
萬常山還是那副油膩的嘴臉,自來熟地坐下,“怎麼自己一個人坐這兒,不過去和他們說說話麼?”
頭暈感越來越明顯,時涵不想被發現,將臉色放得很冷,“萬總,我哥在那邊。”
萬常山絲毫不為所動,“你這話說的,我這不特意來找你的嗎?”
“找我干什麼?”
“呵呵,上回在KTV,弄了些小誤會,你幫我跟杜總解釋解釋,都是做生意的朋友,不要因為這點小事鬧翻臉。”
意料之外,情理之中,又是因為杜山闌。
在這些人眼里,他時涵毫無疑問已是杜總大腿上的掛件,并且因為對方是從未有過掛件的金主爸爸,他的地位比一般掛件高得多。
“你自己怎麼不去解釋?”他說。
萬常山一砸嘴,“我這不沒約到他嗎?我和杜總打交道好多年了,因為小小誤會傷了和氣,對他的影響也不好,你說是不是?”
時涵稍有動搖。
可,要不是他先起色心,杜山闌不會平白無故收拾他。
不過話說回來,時涵吃過的苦和虧,多到離譜,被中年大叔拉去唱歌這種事,在他眼里根本算不了什麼,竟然值得杜山闌如此大動干戈。
見他不答話,萬常山語氣更加懇切,“小涵,我和你哥哥交情很好的,看在你哥的面子上,幫我說說。”
時涵當即決定,這事兒不管了。
他實在頭暈得厲害,扔下餐叉準備走人,一站起來,腿腳軟得差點栽倒回去。
連萬常山都嚇了一跳,伸手要扶他,他猛地一巴掌揮出去,打得“啪”作響。
萬常山手背留下一道紅印,細小眼珠里飛快聚起不爽。
他把姿態放得這麼低,還遭如此對待,當然不爽。
時涵卻顧不上有沒有得罪人了,此時此刻他意識到,這不是簡單的頭暈,十有八九中陰招了。
真是防不勝防!
他抓起手機,咬著牙往外面沖,連連撞到好幾人,引起嘩然一片——
“誰啊?喝成這樣?”
“走路小心點!”
大門就在眼前,他腳下發軟,狠狠撞到一個人身上。
那人手里的酒杯飛出去,摔得稀爛,刺耳的破碎聲鉆入耳道,刺得時涵清明了幾秒鐘。
他抓住那人衣袖,“周導,我喝醉了,讓山闌哥哥來接我!”
周海昌莫名其妙,“不是,干嘛叫我——”
“時涵!”最不愿聽到的聲音從身后傳來。
人群自動往兩側分開,駱星遙不緊不慢地走來,每一步都走得如在秀臺上那般優雅。
他關切地詢問,“怎麼了?怎麼醉成這樣?”
時涵的世界天旋地轉。
他不是沒有喝醉過,這哪是喝醉,分明某種藥效發作!他卻連爭辯的力氣也使不出,膝蓋仿佛被挖掉了,整個人像垮塌的木架子,松散地朝地上墜倒。
駱星遙施舍般地拉住他,“你看看你,也不知道少喝點,醉成這樣像什麼話?”
他費勁全力才說出一句話:“我沒有喝醉……”
駱星遙無奈地笑笑,望向愣著發懵的周海昌,“周導,不好意思,我弟弟喝多了,我先送他去休息。”
周海昌迷迷糊糊的,“哦哦好,我也有點喝多了……”
時涵絕望地閉上眼。
偏偏抓了個最不頂用的求救。
駱星遙喚蔣容過來,一人一邊攙扶住,架著他往外面走。
時涵毫無反抗之力,拼命發出的呼喊出了口變成微弱的音調,和醉鬼沒有任何區別。
胸腔好像塞進了一把冰冷的灰燼,遍地只有絕望。
他無力地冷笑,“哥,這麼多年了,你還不肯放過我嗎?”
駱星遙雙目冰寒,“這是你欠我的。”
他被架到停車場,粗暴地塞進后座。
意識越來越模糊,身體和大腦失去連接,手腳沉重得像被捆綁住,他只能不斷咬舌頭保持意識,咬得滿口是血。
手機……手機掉哪里了……
記不起來……找不到……
他像一只折斷的木偶,扭曲地趴在汽車后座,眼里的紅血絲如即將爆發的巖漿。
短短幾分鐘,藥效發作到讓人生不如死的地步。
隱隱約約的,外面似乎有人爭吵,辨別了許久,時涵聽出是駱星遙和萬常山的聲音。
“人我給你了,要做什麼隨你。”
“駱星遙!你忘了他是誰的人了!上次就是因為——”
“上次杜山闌那麼搞你,拿他男人出出氣怎麼了?”
“……那你可別賣我,別忘了你有什麼把柄在我手里!”
“放心吧萬總,我們永遠是朋友,不然我也不會把親弟弟送你,對他溫柔點,不要弄死了,不然不好處理。”
冷風幽森。
時涵在后座上摸到了自己的包。
不幸中的萬幸。
他指揮仿佛殘廢的手指,艱難地拉開拉鏈,里面有一把刀,帶著防身的。
然而,空空如也。
時涵絕望地閉眼,那把刀,早就被杜山闌沒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