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總算松開駱希涵的嘴,駱希涵把下嘴唇咬得出血。
他屈了手指,輕輕擦掉血跡,柔軟溫暖的唇瓣,第一次在他心里留下印記,一道至今未能覺察的印記。
- - -
新都KTV門外,杜山闌坐在黑色賓利的后座,冷然注視路邊的一群人。
黑色玻璃擋住他的面容,將他這抹存在消除。
車子有隔音,外面發生何事一概聽不到,只看到許照秋笑容滿面地把時涵推進自己的車里,親自送回去。
唇上的觸感消散得太快,就像那輛絕塵而去的跑車,分秒間便什麼也捕捉不到。
他想起了許照秋笑瞇瞇喊小兔子的模樣。
和許照秋這麼多年交情,他再清楚不過,今晚叫這麼多圈內朋友到場,無非是想告訴時涵一件事:你想要的,我都有。
杜山闌點燃了煙盒里最后一根煙,最近抽得越來越猛了。
撥叫電話的嘟聲在裊繞煙霧里穿梭——
“杜總,這麼晚了,有什麼事嗎?”
杜山闌言簡意賅,“楊笠,最近有個新人,你來負責帶。”
“那周雪安的出道演出……”
“不用操心,我讓林琪處理。”
當天晚上,時涵就接到了楊笠打來的電話。
久居圈內,楊笠的名字如雷貫耳——冬音的王牌經紀人,帶火過好幾位新人歌手,傳言有她在,躺著都能紅。
傳言可不可信不知道,時涵只知道她的后臺老板是杜山闌。
還以為杜山闌說說場面話而已,沒想到動作這麼快。
打完電話,他習慣性地想去陽臺抽根煙,一摸兜里,是空的。
才想起來被杜山闌沒收了。
莫名的,唇角在上揚。
這晚他沒有抽煙,舒服地洗完澡,預習完明日的課業,給杜山闌發了晚安,香甜地睡了。
第二天,他準時去了茂華。
最近斥巨資買了一條新泳褲,雖然不清楚杜山闌為什麼對這件事如此上心,但他想過了,橫豎要來,不如趁此機會把怕水的毛病改掉,否則以后不知還要受多少罪。
只是,想來容易做來難,遠遠望見泳池里的水,時涵便怵了。
他閉上眼,深呼吸。
沒關系,這里很安全,這是杜山闌的地盤,不會有人把你推下去……
反復幾次心理暗示,再睜開眼,水面長出幽藍色的眼睛,陰冷森寒地注視。
真想轉身逃跑。
時涵想,不急,先熱熱身。
偌大空蕩的泳池邊,他彎下腰,手掌繃直,按到地面,雙腿繃直,繃出優美的曲線,可惜無人觀賞。
一二三四、二二三四、三二三四——
倒置的視野里有空洞的門口,始終沒有看到想見的人走進來。
時涵將身體固定住,劉海細細碎碎地撒下來,遮住視線。
他忽然覺得,杜山闌這個人,有些討厭。
一整套熱身動作做完,可能憋了股脾氣,他瞪大眼睛,和那池子水有仇似的,就瞪。
越怕的東西,越要睜大眼看著它。
目光兇狠地瞪著它,逼迫自己走向它,走到很近很近的時候,赤.裸的腳底踩到一灘不知哪里來的水,時涵驚叫一聲,滑了進去。
噗通,巨大落水聲。
俱樂部大堂,杜山闌面無表情地跨進大門,前臺小姐連忙低頭,“杜總!”
他微微頷首,“今天他來了沒?”
有了上次的經驗,前臺小姐滴水不漏地回答:“在里面,剛進去不久。”
杜山闌的步伐明顯變慢。
他低垂著眼,眼中凝著猶疑,在前臺小姐就要開口詢問“怎麼了”的時候,又繼續往里面去了。
走道里通著風,落地窗外的植葉搖搖晃晃,他沒有向往常一樣左拐去更衣室換泳裝,而是徑直往前,抵達專用游泳池的門口。
才到門口,便聽到掙扎的水聲。
心臟瞬時提起,正要沖進去,時涵抓住了泳池邊緣,濕漉漉的腦袋冒出水面。
杜山闌不動聲色地退到門后。
這個位置望出去,泳池內狀況一覽無余。
時涵渾身發抖,拼命地咳嗽,嗆得臉色紫紅。
對水的心理恐懼,加上不會游泳,差點淹死在這空無一人的地方,最終求生欲戰勝了恐懼,奇跡般地爬了出來。
他趴在反射著陽光的池邊,臉埋進手臂彎,無法控制地啜泣起來。
有只冰冷的無形的手伸進杜山闌的胸口,狠狠捏住鮮紅跳動的心。
和小時候的隨心所欲不同,那哭聲被拼命壓抑過,積壓的情緒不滿吝嗇的淚水,從顫抖的脊背流出,令人心疼心酸。
要吃多少苦,才把一個愛哭的小鬼,變成獨自一人時都不允許自己大聲哭泣的人?
一只沒人愛的兔子在眼前哭,他應該過去問問有沒有事。
杜山闌手放在褲袋,掌心掐出一道又一道紅痕。
猶豫的時候,他會這麼做,久在商海殺伐果決,他的人生幾乎沒有猶豫。
很快,一兩分鐘的樣子,時涵不哭了,抬起腦袋擦干眼淚,賭氣一樣爬起來,拿了只救生圈,又下水了。
杜山闌最終沒有進去,腦海里一閃而逝的畫面是那個不小心的吻。
他悄無聲息回到前臺,質問了安全監控的事情,又派了個教練去找時涵,再三叮囑。
是他疏忽,那片泳池平時只有他在使用,安全措施都撤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