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火柴人的出現并沒有馬上打破兩個小火柴人的寧靜生活,相反,乍一眼看上去并沒有太多的不對勁。大火柴人帶著小火柴人去吃飯,去買東西,開車帶它們出去玩,還陪著它們過生日。
看上去完全沒有問題,就是一家三口的日常。從細節上來看大火柴人還算是一個很合格的父親,陪著小火柴人做了很多事情。
直到,大火柴人帶著一個小火柴人進了洗浴間,還是那個三角形的蓮蓬頭,水用線段來表示。
顧風閉上了眼。
“什麼時候開始的?”他問,也不想睜開眼睛,因為這時候誰和他對上一眼都能看出他的殺意。
屈向北也在控制情緒,畫冊像是一個潘多拉魔盒。“從他們很小的時候。”
很小的時候……顧風的手指在紙張上摸來摸去,觸碰凹凸的痕跡,每一筆都是利刃,像紙張割開皮膚,無形之中帶來劇痛。再次睜眼時他翻過了這一頁,后面好多頁也一起翻過去了,他似乎想要完全跳過去。等到翻閱的動作停止,紙上的一個小火柴人拉著大火柴人的手,大火柴人的另外一只手上拿著一個小長方形。
“陳雙小時候會去找他爸要他們的生活費。”屈向北說。
顧風無助地撓了一下眉骨。怪不得四水不舍得花錢。
“你還要繼續看嗎?”屈向北怕他承受不住。
顧風點了點頭,繼續往后翻著。不久之后,其中一個小火柴人的頭頂就出現了一個圓圈,另外一個沒有。
帶有圓圈的小火柴人在柜子里,沒有圓圈的小火柴人和大火柴人在沙發上看電視。
大火柴人的手伸向了小火柴人,像是要抱他。
“夠了。”顧風猛然合上了畫冊。
屈向北不再解釋,而是把沉默的權利留給了顧風。他需要一段時間來緩沖。
畫冊雖然合上了,可是它帶來的沖擊力仍舊持續,顧風好半天都沒能再動彈一下,眼神很直地看著畫冊。如果不是胸口起伏還能證明他在呼吸,屈向北甚至懷疑他的生命已經停在這一刻。而頭頂的光源明明是暖色,照在顧風的皮膚上愣是出現了冷感,不知道是他臉色太差還是角度的關系。
他就這樣一直坐著,一個字都不說,一動都不動。
屈向北仍舊沒有開口,任何勸說的話在此時此刻都失去意義,顧風現在不需要安慰,而是需要看管。如果他現在立刻沖出去自己一定會攔住他,阻止他出去殺人。
畫冊最終還是被屈向北收回運動包里,這是四水的東西,他沒有說要扔,那麼它就會當作罪證留下來。
“帶圓圈的火柴人,是不是陳雙?”
安靜了好久的顧風突然發問,給屈向北問了個措手不及。原本他還試圖有所隱瞞,但現在看來已經失敗了。
四水很聰明,他會用圖畫記錄他們遭遇過的一切,也會誤導別人。當初就連屈南和陶文昌兩個人都被他誤導得團團轉,以為他是完全無力反抗的、不需要防范的,以為陳雙才是兄弟倆當中的保護者,實際上完全相反。
但顧風竟然看一眼就明白了。
“是。”屈向北點頭,“帶圓圈的那個不是四水,而是陳雙,當那男人想要帶走一個的時候,四水就把哥哥藏在衣柜里,然后自己出去。
他一直在用自己的方式保護他哥哥,哪怕犧牲了自己。”
說完之后,屈向北看到顧風的嘴唇在顫。
“你還要繼續聽嗎?”屈向北不確定。
顧風又換了下坐姿。“他還計劃了什麼事?”
屈向北對上他的注視。“計劃殺了陳智明。他大概從初中開始裝病,逐漸開始不再說話,只和他哥哥偶爾交流。大概五六年,他都沒有和外人交流過,所有人都相信他生病,包括陳雙。陳雙帶著他去看了很多醫生,但是都查不出來,最后也只能判斷是心理性的交流障礙。他在學校里成為了異類,沒有朋友,就算被欺負了也不會還手,只為了……”
“讓別人相信他精神有問題。”顧風接話。
“是,連班主任都相信,一直在和陳雙交涉過,不希望四水繼續上正常高中,怕他突然爆發傷害同學。他偽裝得非常好,他幾乎就要成功了,但是他還是棋差一著,讓屈南找到了突破點,就是你。”
顧風瞬間看向屈向北。
屈向北將椅子往前挪了挪。“為什麼你沒發現四水那幾年病了?”
顧風想要說話,但是全身動彈不得。
“是因為四水在你面前可以說話,對不對?”屈向北問。
顧風仍舊無法動彈,只有大腦還能思考。
“四水他能忍住不和其他人說話,但是在你面前不行。實際上,他那幾年唯一開口有實質性.交流的人就是你,因為他在陳雙面前也只是說一個字,只叫他‘哥’,其余的什麼都不說。你不覺得他有問題,是因為他只在你面前沒有問題。在其余的人面前,他沒有破綻。”
“他想要在成年之前殺掉他爸爸,而且不止是想,他動手了。
就在你們冬訓前,他想要在高三下半學期之前解決掉這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