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很多，比陸水想象中還要多。而這些還只是全國各地大部分的第二梯隊運動選手，換句話說，是根本不會被注意到的一批。大眾只會留意金字塔頂端的人，這一批人沖不上去注定要走路樂助教的那一條路，到年齡退役，然后轉戰其他領域。很少有人能叫得出他們的名字，只要不參加世界三大跳水賽事，他們就如同不存在，被時代狠狠翻篇。

　　體育競技究竟留給這些人什麼？陸水有時候也會想。

　　大概就是青春夢一場，在血還沒涼的年齡，他們拿命拼過。

　　12層，陸水順利入住，房間有個小陽臺，環境比上次市級賽的住所好太多，在他看來就和五星級酒店差不多。陸水一進屋就占床，睡左邊那一張，然后拿出手機拍視頻，給哥哥、阿姨、莫生、孫洋洋這些暫時不能到場的人看。

　　顧風則開始布置房間，先把筆記本電腦拿出來，里面都是這些年自己積攢的對手比賽視頻。兩個厚厚的訓練手冊也擺出來，一會兒明志鴻肯定會給自己打電話。稍作休息之后各隊開始串門，A隊和B隊不約而同到1205房間集合，好像隊長住的屋子就是公共房間。

　　不一會兒，明志鴻來了。大二到大四的學生他不用太擔心，主要是大一這一批。

　　“大家都準備的怎麼樣了？”明志鴻問。

　　眼前這些孩子都是高考體考千挑萬選摘出來的，現在橫七豎八地躺在兩張床上，撓著腹肌躺平。身為技術總教練，明志鴻既開心他們很放松，又擔心他們太過放松。

　　“準備得挺好的。”水泊雨在陸水的床上，“對了，我記得餐飲區有一家果汁鮮榨特別好喝。”

　　“不是讓你們準備這個。”明志鴻依次看過他們年輕的面龐，“態度上可以放松些，但是不能懈勁兒。”

　　“提問！”童嘉舉手。

　　“說。”明志鴻點頭。

　　“這次外國選手怎麼這麼多啊？”童嘉問，“剛才在樓道里看到好多外國人。”

　　“這就多了？那你們要是去了美國，滿大街都是外國人。”明志鴻笑了笑，很多人都是老面孔了，A隊那幾個肯定沒少和留學生交手，“大部分的外國運動員都很不錯，英國隊、美國隊的實力已經對咱們構成了威脅。韓國隊和日本隊屬于乘勝追擊，一直在追咱們的分數和難度。但是水上運動在亞洲的發展沒有在外國好，韓國隊的小孩3歲練速滑和射擊，但是他們不一定早早練跳水，也就是咱們夢之隊沖上去了，整個跳水大項目才江山易主。”

　　大家都安靜地聽著，短短一段話，凝聚了幾代體育人的努力。體育世界瞬息萬變，常勝的背后是無法估量的付出。

　　“大家心里有個數就好。”明志鴻怕給他們說緊張了，“一會兒先去吃飯，吃完飯午休兩小時，下午3點半進行尿檢。這次的時間還算比較人性。”

　　“教練。”陸水靠著顧風的枕頭，忽然提問。

　　“說。”明志鴻看向他，其實最主要的就是放心不下這個。

　　“您以前被不人性地檢查過嗎？”陸水抱著水獺問。

　　明志鴻沉默了幾秒：“怎麼說呢，體育項目純凈，但競爭不純凈，特別是咱們國家還沒有話語權的時候。

不少優秀的青年運動員都是因為扛不住其他國家制定的不平等檢驗制度而提前退役，或者直接退賽。我曾經被凌晨兩點叫起來進行飛檢，也接到過三四點鐘的電話，要我去尿檢。但這些都不是最倒霉的，好幾次我剛剛上完廁所就要尿檢，只能在他們的眼皮底下不停喝水，喝了大概兩三升，然后等著上廁所。”

　　“媽的。”潘歌攥起拳頭。

　　“咱們國家是不會刁難運動員的，但是別的國家就不一定了。”明志鴻適可而止地說，“好了，散會吧，大家休息好，明天上午準時預賽，希望每個人都有新突破。”

　　明志鴻一拍手，宣布小會議結束，一行人還賴在1205不肯走，大家干脆一起補了個午覺。

　　到了吃飯時間，志愿者帶隊到用餐區域，有中式餐點也有西式自助，陸水選擇了自己最常吃的那幾道菜，生怕引起消化不良。

　　“這個還挺好吃的。”顧風給他拿了一籠蒸餃。

　　陸水吃飯之前先給蒸餃拍照，認真地記錄下他們首秀的每個細節。“隊長，我還有一個問題。”

　　顧風看了看他的手，默默將左肩膀轉了過去。

　　陸水不解地看著他。

　　顧風等了幾秒，見他沒動靜，于是坐正了。“哦，我還以為你又要打我了。什麼問題？”

　　“你這樣很不對勁，我沒有總是打你的。”陸水笑著給他夾了個蒸餃，“你說，咱們要是去了美國，吃不習慣怎麼辦啊？”

　　顧風認真地思索起來。“他們應該會有中式點心吧？”

　　“可是我不喜歡吃點心啊，我喜歡吃炒菜。”陸水嚴肅地憂愁起來，怪不得好多國家的運動隊出征都帶廚師，吃飯可真是一件大事。

　　吃完飯后大家在水泊雨的帶領下去飲品店領水果鮮榨，每個人都把肚子灌飽才回宿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