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笑容如同撥開烏云,露出了皎潔清朗的白月光。陸水從關心則亂的氛圍里抽離,一剎那恍然大悟。
“信件是你個人物品,如果他們拿走了就等于做實了罪名,這是罪證,他們不敢拿出來。”顧風的手就貼在陸水的手背外側。
“所以你還是署名了,對吧?”陸水看著他。
顧風就猜到瞞不住陸水,他好聰明。再說表白信這麼鄭重的信物,當然要寫上自己的名字才算完成。但是笑容仍舊沒能從他臉上消失,顧風突然有點松弛地一笑:“退一步講,就算他們拿出來了,我可以不承認啊。”
陸水再一次迷糊了,捏了捏他的臉。這還是一絲不茍的隊長嗎?
“沒人規定一定要立正挨打吧?”顧風也捏了捏陸水的臉,兩個大學生躲在大學校園的暗處互相搓對方的面頰,“再退一步講,你都可以不承認。誰能證明那是你的?偽造非常簡單,你根本不知道那封信的存在。”
“哦……也是。”陸水鎮定下來,忽然從他面前跳開,“你不要捏我了,這件事我會想辦法解決……還有,能不能幫我保密?”
“不告訴你哥?”顧風也不傻。
陸水點頭。
“走吧,先去后勤部。”顧風朝正前方偏了下頭,帶著陸水前往校務樓,“你們兄弟感情真好。”
“嗯。”陸水小聲地說,“如果讓我哥知道我今天被人欺負了,明天早上,你就會看到他拎著棒球棍站在北體院的大門口喊人。”
聽到這里,原本放輕松的顧風忽然有點緊繃,他暫時沒說話,但顯然是有話要說,前進了一陣之后將臉轉向陸水:“你以前在學校是不是被人欺負得很厲害?不然他不會有這麼嚴重的應激反應。
”
陸水搖搖頭,都過去了。
“除了你以前的同學,還有別人麼?”顧風挖根究底地問。
陸水再搖搖頭:“沒有。”
后勤部有學生會干事在工作,說明原委之后陸水領到了一套全新的床品。等到他回宿舍,A隊也從樓上下來了,才知道B隊的宿舍遭遇了什麼事。
“沒事的,我換床單就好,謝謝大家。”陸水先安撫水泊雨,“不過金教練找你什麼事啊?”
“沒什麼,就是訓練的變動,我會適應的。”水泊雨又反過來安慰他,重新回到了性格穩定的狀態。
接下來還有晚訓,訓練結束后所有跳水運動員開大會,主要批評今天這件事的所有參與者。往陸水的床上潑垃圾的人上臺念了檢查,張建軍也表明了態度,既然不珍惜床鋪位置就不要睡床了,接下來的幾天他們都要在樓道里打地鋪,并且負責擦地。
這個處理結果,陸水中度滿意,但是一想到他們手里有自己的信,超級巨大不滿意。
晚上換了新床單,陸水還有些不適應,畢竟睡慣了的東西一下子都沒有了,好在還有哥哥買的睡衣和玩偶。熄燈之前他和哥哥打了電話,北哥陪他下棋到11點半,睡著的時間大概應該在12點之前。
可是等到陸水從夢中驚醒時,他趕緊看手機,才凌晨3點多。
11月底,宿舍里已經來暖氣了,北方成功入冬,可是陸水的汗水還是一層一層往外冒,甚至皮膚與布料接觸之間稍顯黏膩。
他又一次夢見了父親。
在夢里,哥哥又去幫自己要訓練費,然后被父親帶走了。不一會兒他又回來,將還是小學生的自己抱了起來。
“四水喜不喜歡爸爸啊?”
陸水看向哥哥消失的方向,說:“我喜歡哥哥。”
“也要喜歡爸爸啊,爸爸可喜歡你們了。”父親抱著他往前走,一只手摟住了他的腰,又在他的左臉上親了一下,“你比你哥哥好看,你哥哥有胎記。”
然后,陸水就醒了。
胸口里像是裝了液壓器,壓強不斷升高,血壓隨時能夠沖破皮膚和骨骼的桎梏,在自己的心房處噴出一朵鮮紅的花來。陸水坐直,在黑暗中左右環視,他不斷重復著自己已經長大了,可是又會不斷被夢境拉回小時候。
或許自己需要去洗一把臉,用涼水洗一洗臉就好了。陸水放開水獺玩偶,悄悄地下了床。
601里一片安靜,窗簾只掛著一半,冬天的月光比夏日要肅穆得多,鉛云低垂,像是要下雪。
顧風還在睡覺,他的位置離門最近,所以經常不把門關死。他耐不住熱,冬天來了暖氣更是難受,夏天會蓋著厚被子吹空調睡覺,到了冷的時候反而不蓋了。
但是好像沒有哪一天是這樣熱的……顧風被熱醒了,忽然往后躲了一下,看清之后才發現床邊站著一個人。
陸水的一只手還在他額頭上。
陸水也被嚇了一跳,他只是想試試能不能摸醒隊長,可誰知道他醒得這麼快。兩個人面面相覷,一時間無言以對,陸水來不及收回手,便被抓住了腕口。
“怎麼了?”顧風非常困地問。
“隊長,我有點害怕。”陸水說完低下了頭。
顧風確實困到不行,一閉上眼馬上就能繼續再睡。他緩了十幾秒才坐起來,全身心地感受著睡不成覺的痛苦,然后又躺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