軍訓時陸水幾乎不說話,晚上才會對著手機聊天,眉眼總透著冷淡疏離,還一曬就暈。
“大家……吃西瓜嗎?”陸水又問,T恤上有一只水獺,看起來可愛又無害,米色的睡褲質地柔軟,踩著一雙米色的拖鞋。桌上有一個大碗,碗上的圖案是一只翻著肚皮的小水獺,他拿著勺子,正在吃泡得軟乎乎的麥片。
怎麼看都很無害。
“好啊。”第一個反應的人是林鹿,他揉著后脖子過來,拍拍西瓜,“我剛買了一個,你這個保熟嗎?”
“有刀嗎?”第二個過來的人是童嘉,“我剛好想吃西瓜了呢!要不咱們放臉盆里冰鎮一下吧!”
“宿舍之爹”潘歌從抽屜里摸出一把小小的水果刀。“就這個,崽子們閃開,放著我來。”
看著大家聚攏過來,陸水腦海中的任務版上打了個對鉤,看來西瓜是打開宿舍交友的快速方式之一。
半分鐘后,4個人看著桌上被分成兩半的不熟西瓜沉默無聲,何止是不熟,這西瓜根本沒長好,里面只有一絲絲淡紅色。
陸水默默將張釗頭頂的姓名ID重新換成了“老六”,他真不靠譜,又買了一個生瓜。
“對不起,我不會挑。”陸水的眼皮垂下來。
“沒事,宿舍里有瓜。”潘歌大方地說,“鹿鹿你買兩桶雪碧,咱們冷飲泡西瓜。”
“會不會拉肚子啊?”童嘉不放心,“我爸說大夏天不能吃太冷。”
“你爸說沒說上大學不能哭鼻子啊?”林鹿不嫌棄瓜,拿勺子挖了一大口,“靠,陸水你這瓜在哪兒買的?明天兄弟們找瓜主退錢吧,還不如黃瓜。”
陸水搖搖頭,靜靜地聽著大家談話。
他不再當屋里不說話的透明人,而是推動棋盤,小心布置著將來的路線。
“來,嘗嘗我的瓜。”林鹿切開了他的瓜,兩只手隨意地往衣服上蹭。陸水接過一牙紅透的西瓜,剛準備咬,童嘉從床上蹦下來。
“我靠!有人拍到顧隊翻窗!”
“不會吧?”林鹿湊熱鬧去看,“這不是咱們更衣室嘛!”
“他干嘛不走門啊?”潘歌好奇,“陸水你是不是最后去更衣室的?怎麼回事?”
“啊?”陸水咬著西瓜,低下頭,“我不知道。”
不會吧,自己把隊長鎖里面了?第一次展示價值就捅了個大簍子,B隊的隊長還輪得上自己嗎?陸水沒想到事業線剛啟動就要夭折,惴惴不安的,西瓜到嘴里都沒了甜度。沖完澡,他再跟大伙去食堂時也心不在焉。通往北食堂的路上全是下練的體育生,他剛剛吹干的頭發軟趴趴,像個露耳朵的小蘑菇,水獺T恤顯得格格不入。
不會吧?離開更衣間時里面好像沒有人啊,應該不是自己闖的禍吧?陸水邊走邊思考,一抬頭,顧風就站在食堂門口,面色凝重地凝視他。
“四水。”顧風看了看旁邊的空位,“過來。”
陸水站在原地,搖了搖頭。隊長放棄睡覺也要找自己算賬,誰去誰傻瓜。
“過來。”顧風又說了一次。
陸水迅速轉身,裝看不見。
有事不跑是傻蛋,可陸水判斷失誤,他忘記現在自己不是一個人了,身邊還有室友。
“誒,隊長叫你呢!”童嘉對隊長有崇拜感,恨不得自己先過去,“你過去問問是不是咱們B組的訓練有變化啊?”
“問問咱們這周日休不休息。”潘歌也推他。
“快去快去。”林鹿大咧咧地抓住陸水的肩膀,將人轉了半圈,直接送到顧風的面前。
陸水哀怨地回頭掃視室友,哥哥說過不讓自己和傻子玩,現在他們頭頂的名字都沒了,全部變成了“老六”。但是人已經站到顧風面前,陸水只好接受現實。
“隊長。”陸水先開口,額頭的劉海被風吹動。
“你跑什麼?”顧風問。
“沒跑。”陸水說,撒謊是家常便飯,如果高中有騙術這門學科他一定拿滿分,“手機忘在宿舍里,我準備回去拿的。”
剛說完,陸水褲兜里的手機響起鈴聲:“瑪卡,巴卡,阿卡,哇卡,米卡,瑪卡,呣!”
顧風有一個向下彎的內眼角,眼睛微微瞇起。“你跑什麼?”
騙術實施失敗,陸水拿出手機,將不認識號碼的推銷電話掛掉。“我沒跑的,我想回去上廁所。”
“是麼?”顧風好像笑了。
他笑什麼?陸水分析不出他笑容背后的含義,于是問:“隊長,你找飲料站的阿姨聊天了嗎?要抓緊了。”
“沒。”顧風搖搖頭,發梢沒完全吹干,“原本想要去聊,結果被鎖在更衣間,耽誤了時間。”
陸水躲避著他的注視,看來自己當B隊的隊長希望渺茫,可他還想再爭取一把。“我已經在融入了,我正在融入。”
“你當B隊的隊長確實是個挑戰。”顧風看向不遠處的被融入群體,“你和以前不太一樣,為什麼?”
確實不一樣,因為人生中的最大boss已經被自己親手干掉了,陸水想當回正常人,但只能撒謊:“因為我叛逆期過了。”
他將不正常的表現推給了叛逆期,但是他沒料到顧風會是第一個察覺到自己不一樣的人。
“叛逆期……好。副隊長的人選在下次開會時會定下來,你繼續努力。”顧風說,順便看了一眼他衣服上的水獺圖案。
陸水松了一口氣,好在沒有因為更衣間的事興師問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