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無數的士兵在保衛基地的戰爭中陣亡,無數難民在東2陷落時被肆意屠殺,而今天,我們又一次失去了重要的人。”
洛希雙手撐著欄桿,上身前傾,情緒逐漸激動,“你們都很清楚,他們是人,不是數字!當他們被子彈貫穿胸口、被仿生人的利刃割喉,只有我們——在乎他們的人會痛苦地落淚,而主城區的那些罪魁禍首,永遠高高在上地躲在大廈里,嘲笑我們的狼狽。”
“無論死去的人對我們來說多麼重要,在他們眼里都只是渺小的蟲豸,一旦擋路就必須碾碎!殺死蟲子當然沒錯,就算大肆地折磨凌辱,也不是什麼罪過。我和你們一樣,我痛恨這種不平等,憑什麼那群官員能如此漠視生命,他們憑什麼決定我們的生死、我們的家人朋友的生死?就憑他們出生在繁華區?”
他憤怒地發出疑問,層層疊加著不滿,在將情緒推至最高點時戛然而止,讓悲痛在沉默中發酵了幾秒鐘。然后適時垂下眼睛,以懷念的語氣慢慢說道,“死去的那些人,他們雖然出生在貧苦的二區,卻都是……很好很好的人啊。”
廣場上的聽眾中有許多人都濕了眼眶,不僅是因為失去親朋好友的相似經歷,還因為洛希話語間的感染力。對方把失去重要之人的痛苦無力催化到無以復加的地步,有些脆弱的人便直接放聲慟哭起來。
比起墓園里那場喚醒民智的演講,這場追悼演講的目的純粹是加強人們悲傷的情緒,再將其轉化為復仇的力量,換而言之,這是煽動。
這與洛希一貫的執政理念是背道而馳的,洛希相信羅伯特也能看出這一點。他沒有直接表現出情感上的失智和瘋癲,那不符合領袖的身份,也顯得太過浮夸。政客的瘋狂是決策上的瘋狂,羅伯特那麼熟悉他,一定能感受到他的理念在重大打擊之下的“偏移”。
既然他已經瘋到可以煽動人心、把民智捏在手心里玩弄的程度,那麼接下來開啟腦扉之鎖的瘋狂舉措,就顯得更加順理成章了。
第230章 燭光,08:15 am
“這一個多月以來,我們經歷了太多失敗,已經跌落到黑暗的谷底。盡管我們的士兵比任何仿生人都要英勇,我們的軍官為了指揮戰斗不眠不休,我們的民眾做出了很大的犧牲來支援前線,可是勝利對我們來說……卻越來越遙不可及。”
洛希接著說下去,他在陽臺來回走動,掌心時不時憤怒地落在欄桿上,“這很不公平,二區不得不派出有血有肉的人類,去對付來自主城區的、橡膠與線圈組成的造物。無論我們多少次在小型戰斗中取得優勢,從整個戰局來看,我們依然經歷著失敗,因為仿生人可以修復,人類卻不能夠再生。盡管損失慘重,我們還是戰勝不了主城區。”
洛希稍稍停頓,憐憫的視線掃過人群。他的語氣微含怒火,卻又不失和緩,替人們梳理起悲傷的同時,又把他們對犧牲親友的懷念拔高到整個戰局的角度。他看得出所有人都開始收起淚水,思索著要怎樣才能戰勝不可撼動的主城區,為親友報仇。
這是他與生俱來的才能,很容易就能獲得他人的信任,用自己的思想去引導整個群體。歷史上這種危險的能力往往屬于戰爭的發動者,就像天賦的金色權柄,散發出千萬道耀眼的輝光照徹人間,煽動著人們心中最暴烈和強盛的征服欲。
洛希并不喜歡運用這樣的能力,但它還是賦予了他迷人的神采。他的眼瞳在燈下閃閃發光,內蘊著冷靜的狂熱:“我們失去了摯愛之人,卻仍舊保護不了家園,只能任由野心家踐踏……開戰以來我始終在捫心自問,這就是我們最終的結局麼?我們就這麼眼睜睜地看著仿生人屠殺同伴,毫無血性地接受失敗嗎?”
“我的答案是不,我不接受!”洛希壓抑著嗓音里的哽咽,眼里的光芒更盛,那是交織著仇恨與悲痛的淚光,“我不接受珍視的人就這樣輕賤地死去,我們必須阻止主城區的暴行,不能再退讓了!”
“沒錯!”“我們也不接受失敗!”“二區絕不退讓!”人們被他的話語鼓舞,激動萬分地議論著,一雙雙眼睛在燭火映襯中淚眼婆娑。民眾已經在失敗的谷底待了太久,只要給出一點希望,他們就會緊緊抓住。
“二區不能戰敗,雖然失去了珍視的同伴,但我們仍然有想要保護的人。”洛希斬釘截鐵道,堅決的態度宛如為民眾注入了強心劑。說到“想要保護的人”時,他下意識地向人群最前沿看去,鄧槐靈沒有像往常一樣站在那里陪他演講,對方有事提前走了。
他心里有些失落,卻強迫自己更加振作,目光灼灼地望著民眾,“即使是為了他們,我們也要爭取勝利,窮盡一切代價、一切手段來爭取勝利!讓我們斬斷連綿不絕的、悲慘命運的絲線,編織屬于二區的勝利,向塞西娜政府復仇,向羅伯特·迪蘭復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