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記事起我就在一家大型的黑診所里干活,里面的燈很暗,手術床很多,醫生不管具體病情,隨便給患者截肢——當然我不是在說你的代號,醫生。”
“診所老板派我給洗過的手術刀重新分裝,另外還有七八個女孩負責清洗用過的手術刀。她們的雙手浸在一大盆水里攪動,那些刀片滑過指尖就像鯊魚的牙齒,水紅得像血海。經常有女孩被割開手指,染病死去,管理我們的是個好心的老護士,她有空就在邊上看著,提醒我們要當心手。
“在診所里我總是吃不飽,老板只供應早餐,一到晚上所有的孩子都饑腸轆轆。有天我們盯著醫療垃圾桶里截肢的斷腿看,那是很結實的一條腿,所有人口水直流。老護士把我們趕開了,她花自己的錢給我們買了合成食物,大約十個孩子,平分一塊合成三明治。”
香煙燃到了盡頭,殺手摁滅煙蒂,又點燃一支,表情在微藍的煙霧中朦朧縹緲,“又有一天,我偶遇了診所老板的兒子,那時女孩們都已經睡下了,我一個人摸黑給手術刀分類,分不完的話,第二天會挨耳光。我看見老板的兒子向我走來,他和我差不多年紀,手里托著一角蛋糕,笑嘻嘻地問我要不要,要的話,就跪下學狗叫。”
“我跪了,也學了,他卻狠狠地踢在我臉上,狂笑著說,爸爸說得沒錯,你們都是下賤的畜生,用不著可憐。他當著我的面把蛋糕吃掉了,我心想他為什麼不信守承諾呢?就摸了把手術刀,握刀刺向他的心臟。
在他的胃袋里我找到了還沒消化的蛋糕,但是已經變得很惡心,我不想吃了。”
“這時老護士聽到動靜,起床察看情況。我跟在她背后,見她看到了尸體,好像是要尖叫喊人的樣子,于是把她也殺了。我連夜逃離了那家診所,不敢待在貧民窟,就在塞西娜的街頭巷尾游蕩。”殺手頓了下,意識到醫生已經沉默很久了,“哎,怎麼都是我在說,你對我的過去沒有什麼想法麼?”
“沒有。因為那些都是你干得出來的事,我一點也不驚訝。”醫生點評道,“這足以證明你也是天生的壞種,在同樣的情況下,正常人不會殺掉那個老護士,即使殺了也會心懷愧疚。”
“但是不殺她我就會死啊,”殺手理所當然地聳肩,“只能說她運氣不好了。”
醫生根本就懶得和他在這個問題上爭論,轉移了話題:“你逃出了貧民窟,那后來呢?”
“后來……后來我餓得昏昏沉沉,不知不覺游蕩到了繁華區,扒著欄桿窺探達官貴人們的晚宴。我從來沒有見過那樣的世界,人們開著鮮艷的跑車,穿著燕尾服和曳地的禮服裙參加晚宴,整盤整盤的甜點被傾倒進垃圾桶。我想要去翻,卻差點被警衛揍瘸,倒在路邊。”
殺手繼續說,“有個路過的男人把我帶回了家,喂給我粥喝,我以為自己遇上了好人,醒來卻發現他的房子里躺著很多斷手斷腳的孩子。他折斷這些孩子的四肢,打發他們在繁華區乞討。我哀求他說,先別把我打殘廢,我憑口才就能討到比其他孩子更多的錢。
”
“他聽信了我的鬼話,打算看第二天的情況,但我清楚那些連剩菜都吝嗇的富人又怎麼可能會給我錢?所以在那個男人睡覺的時候,我用手術刀割斷了他的喉嚨,背著廚房里所有的罐頭逃出去。
“過后我又輾轉了幾個地方,殺了不少的人,最后落在歌舞伎町的黑道手里。他們聽說過我的名字,因為我年紀小,沒學過格斗,下手卻比誰都狠,就把我留在幫派里面。你也許不會相信,黑道反而比城里的某些人講信義得多,我在那里待了幾年,拼命地學習殺人手法、黑客技術、醫學知識……直到我在街頭遇見了洛希。”
殺手丟掉了第二個煙頭,聲音低沉,“我從來沒對洛希說過,有時候我會羨慕他,同樣的風景落在他眼底,是不一樣的色彩,他太強大,以至于輕易就原諒和忽略了微不足道的惡意。現在想起來,那時我們雖然擁有相同的目標,但理念根本就是截然相反的。”
“他想讓他深愛的民眾過上有尊嚴的生活,而我——只是想把我痛恨的那些人統統殺光!”
第225章 緊急報告,03:08 am
柑橘味的煙霧飄蕩在室內,月光照在敘述著過往經歷的殺手臉上,他惡狠狠地咬牙,平時嫵媚的眼眸里仇恨幾乎要溢出來。
醫生靜默地聆聽著,床頭柜邊的通訊器卻亮起來,他瞥了一眼,被屏幕上鄧槐靈發來的消息吸引了目光,點開信息查看。
“殺死從前欺負過我的人,對現在的我來說很容易,但洛希對我說過,那群人里面不是所有人都罪大惡極,至少不是所有人都自愿變得那麼壞。
”殺手依然沉浸在講述中,沒有留意到醫生的動作,“人們窮兇極惡地爭搶資源,是因為籬墻后有人占據了太多的資源,我們真正的敵人,不在貧民窟,而在籬墻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