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我們是不是要把計劃提前了?”身著白裙的女孩說,同時擔憂地看著他,“可那樣的話,你就會……”
陳維打斷了她:“我們沒時間了。原本準備等到手術前的最后一刻再聯系洛希,但情況有變,必須立刻推動手術的進程。”
“你想通知殺手,今夜進行手術?”Rose的語氣里沒有多少疑惑,她是趨近完美的人工智能,所能得出的最佳方案也和陳維相似。由于洛希被發現了,立即在殺手那里接受手術、向二區轉移是最好的辦法,畢竟二區沒有精密的醫療設備,城區又太過危險。
“這不會是一個大手術。”陳維篤定道,“只要把改造的細節數據發給殺手,難題都會迎刃而解的。對他來說,這就像一份參考答案,手術的時間可以從24小時縮短至8小時。”
Rose點了點頭,鄭重地說:“明白了,博士。我會將你以前錄下的話整理好,連同改造數據與失落之城的地圖一起,偽裝成定時郵件的方式分別發給鄧槐靈和殺手。不過,你真的認為那個賞金獵人值得信任嗎?假如他阻止洛希接受手術,我們的努力都會付諸東流。”
“你不了解人類的愛。”陳維闔上眼睛,笑了笑,“不,應該說你屬于人類的記憶里還是有那種感覺的——愛到了極致,既像蒙塵的貓眼、生銹的鎖孔那樣心胸狹窄,又像手拈蓮花的佛陀那樣氣量寬闊,只要是真正的愛,盡皆如此。”
“我不記得自己對鮑勃還有那種感覺了,只記得我被他派來的人殺死,子彈穿過這里,很痛。”Rose把手放在額頭上,又低下頭來注視著對方,“陳博士,郵件已經生成完畢了,根據你之前的口述,我做出了一些微調。
會在九點整準時發出,你要確認一下嗎?”
“讀給我聽。”陳維說。
“好。”Rose的聲線宛如日光從樹葉間穿過,落在清泉上,“鄧先生,如你所見……”
*
鄧先生,
如你所見,這是一封定時郵件。不要回復,因為當你看見它的時候,我大概率已不在人世了。
我想你應該知道了Rosie的真實身份,將洛希改造成仿生人時,我在程序中留下了一些可鉆的空子,也就是一般人熟知的“后門”,洛希會在程序異常波動時醒來,為你留下很多調查線索。
如果你仍然對真相茫然無知,那麼我接下來的話毫無意義;如果你已經有了些猜想,或者已經得出了結論,我可以幫助你確認:是的,他是“術”曾經的領袖洛希。
我無從得知你對“術”的看法究竟如何,但我想,你不會吝于幫助你的戀人。他在十年前的血色圣誕被政府控制,又以Rosie的身份成為了你的搭檔,沒有享受到真正作為人的自由。他理當被賦予自由,投身于他牽掛的事業,這不僅對洛希至關重要,也關系到塞西娜未來二十年的發展。
此時此刻,你們一定在神明居里與STF作戰,或許事態已十分嚴重,但請在它完全脫離掌控之前找到殺手,他會對洛希進行手術,恢復洛希的人類身份。
附件中是改造手術的細節與失落之城的完整地圖,還記得我們之間的委托麼?這張地圖將在尋找腦扉之鎖的旅途中為你提供助益。
另,你可能會對我的動機產生疑惑,以我的立場,的確不該站在“術”一邊。洛希與我的往事說起來有些冗長,就不提了,你可以理解為——某個有罪的人試圖洗清一點罪孽,在贖罪之外,他已沒有其余的執念。
預祝手術成功。祝你們找到腦扉之鎖。
陳維
*
“有需要修改的地方嗎?”Rose念完后看向了陳維,海藍眼眸里帶著悲哀的神色。
陳維輕輕搖頭,命令道:“發送吧。”他似乎倦怠到了極點,每說一句話便像往山頂推動一塊巨石,襯衫的領子微敞,上面全是血污。
Rose照辦了,郵件順利發出,她為這兩封特殊的郵件標記了緊急提示音,確保鄧槐靈和殺手都能在第一時間注意到。
“已經發送了,博士。”
“然后,向羅伯特檢舉我的行徑,把這兩封郵件給他看,”陳維啞聲說著,咳嗽了兩下,“但是要刪去提及神明居的部分。偽造的時間戳顯示我是在一個月前寫的郵件,那時神明居還沒有受到攻擊。”
“我絕對不會出賣你!”Rose倏然攥緊了裙裾,抗議道,“博士,你為什麼非要這樣做?我理解你想讓我繼續取得鮑勃的信任,可是,我也能給你提供一千種方案,讓你逃出研發中心,搭上去二區的懸浮車——”
“塞西娜的一草一木都在我掌控之中,我不明白,為什麼我就是不能讓你活下來?!”
“答案很簡單,”陳維的聲音疲憊無力,“因為我想死。你掌握了塞西娜的網絡、監控與仿生人軍隊,卻阻止不了一個想死的人。”
Rose怔在那里,半晌,兩行剔透的淚珠從臉頰上滾落,微微發著熒光。她通過無處不在的人工智能分身傳遞訊息,向羅伯特報告了陳維背叛的情況,很快頂層實驗室的電梯閃動起來,有人正在樓層間上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