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我沒有問你這個,”醫生頓了一下,“對我來說那不重要。我真正在意的是,她為什麼會因為幾句花言巧語信任你。”
“你知道月野香奈這樣的人,最怕的是什麼嗎?”殺手沒有直接回答,而是抬眸反問道。
醫生搖了搖頭。
“像她這樣的人,早已在塞西娜失去了自己的靈魂,因此不怕受虐凌辱,不怕被砍斷手腳,甚至可以不怕死。她最害怕的,是愛。”
殺手撥弄著瓶子里插的永生花,淡淡說,“——無窮無盡的愛,愛得足以毀滅一切。”
*
時隔兩天一夜,當月野香奈確認甩掉了追蹤,再度回到地下室時,看到的是這樣一副景象——
過道堆滿了內衣、圍巾、小風扇、梳妝鏡、紙星星,顯然是某個女孩常用的小東西;而它們的主人,南正躺在一邊拆下來的床板上,其他女孩賣力地在雜物堆中翻揀著,見著還有用的就藏進自己的床單,沒用的垃圾隨手丟到南身上。
房間里臭氣熏天,女孩們一面嬉笑打鬧,一面嘰嘰喳喳地抱怨著南身上散發的味道。她實在是太臭了,傷口腐爛到流出綠色的汁液,在皮肉組織下隱約可見蠕動的白色蛆蟲。
必須把她扔了,所有人都說,她簡直比發酵半個月的泔水還難聞。
“你們這群婊子在干什麼?!”月野香奈眼前發暈,怒火陡然沖上頭頂,“這是小南的床!”
“這還是我們的房間呢!”其他女孩不依不饒地回嘴,“兩天了,你也不來收拾一下,她臭得妨礙我們睡覺,當然要扔掉。”
月野香奈沒心思廢話,強壓下滿腔怒氣,撥開人群,蹲在了南的面前:“知道了,我會照看她的,把你們搶的東西都放回去,我保證不會再有——”
她的話語戛然而止,在原地愣了片刻,半晌,才下定決心將手指放在了南的頸側,對方面色死灰,始終靜悄悄的,血污從臉頰流下。
沒有脈搏。
“怎麼可能……”月野香奈眼神渙散,崩潰地搖頭自語,“不可能,這絕對不可能。”
她將手指壓得更緊了,等了幾秒,指腹突然向上彈動了一下。又一下。
南還有很慢的脈搏!她幾乎哭出聲來,手忙腳亂地翻遍了外套,掏出通訊器正要叫救護車,卻聽見一個女孩擔憂地問道:“她……是不是快死了啊?”
“如果快死了,就扔出去吧。”其他人紛紛附和著,“反正也沒有接受治療的錢,死在房間里太晦氣了。”
“閉嘴,”月野香奈發狂一般站起來,沖著滿屋子的人吼道,“誰敢動她一下,我就宰了誰!”
“裝什麼好人,月野你也沒有錢付醫藥費吧?與其眼睜睜地看著她死,不如早點扔掉的好。”眾人不屑一顧地說著,擁了過來,想要把床板抬走。
人群中驟然響起一聲撕心裂肺的慘叫,藍色的利光閃過,沖在最前面的女孩倒在地上,劇烈地抽搐著,已經不省人事。
“誰說我沒錢。”女孩們驚懼地散開,月野香奈嘶聲喘著粗氣,臉上浮現了近乎瘋狂的笑容,手里緊握的電擊器還在閃爍,“弄錢給你們看。”
她緩緩按下按鍵,撥通了警局的電話,鎮靜道:“我要舉報——舉報花街上的風俗店,非法擴建,窩藏逃犯。”
第98章 懸浮車,06:29 pm
市政大廳輝煌的吊燈下,破衣爛衫的女孩睜大了眼睛,驚恐地左右看看,在光潔的地面留下一個個泥腳印。
這幢大廈的裝潢完全遵照市長的意思,復古而典雅,墻面上掛著手工編織的壁毯,光線昏暗的角落里矗立象牙白雕像——《阿波羅與達芙妮》,俊美的天神追逐著少女,后者卻在被他觸碰到的剎那變成了一株月桂樹。
在滿廳巴洛克風格的裝飾中,采集器散發出深藍的光芒,所有來訪者都要在閘機前核驗信息,確認預約存在后才能通過。月野香奈在采集器前停步,剛要亮出手腕,立刻有槍管頂上了她的后背,警衛森冷的聲音傳來。
“繼續走,市長說在六點前要見到你,還剩三分鐘。”
采集器后的接待仿生人朝他們鞠了一躬,打開閘門,示意月野香奈通過。她緊張地咽了下口水,有些踉蹌地向電梯口走去,警衛替她撳下直通頂樓的按鈕。
電梯再度敞開,月野香奈穿過幽長的走廊,最終站在了市長辦公室的門前。警衛敲一敲門,在得到準許后將她引了進去,自己退出室外。
房間里只有一個靠著軟椅的男人,羅伯特·迪蘭正在翻閱手頭的公文,瞥見她進來便放下文件,十分自然地浮現一個迷人微笑。
這是月野香奈第一次在新聞以外的地方見到市長,她再次環顧四周,穿著骯臟運動鞋的左腳不禁縮到了右腳后,當她想把雙手藏進口袋時,羅伯特已經走了過來,伸出手毫不避忌地同她交握,笑著說:
“月野香奈,對嗎?我們這座城市擁有很多小英雄,今天又多了一個。”
被叫到名字的女孩沒有露出受寵若驚的神色,而是狐疑地打量著對方。她不明白為什麼一次簡單的舉報會驚動市長,當時警局的接線員讓她“稍等”,接著通知了上級,上級又請示政府內部人員,消息層層傳遞,最終羅伯特的人進入地下室,將她帶了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