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這樣啊,這麼晚了還回來取東西,是要加班嗎?”
鄭知笑笑說:“不是,這幾天沒那麼忙。”
游擇一點點頭,有些尷尬地側了側身說:“那你去吧,我不耽誤你時間了……我下班了。”
“擇一!”
游擇一剛轉身要走,聽見鄭知叫他,站住了腳。
他被鄭知的這句“擇一”叫得心跳突然加了速,開始不自覺地回憶以前在高中的時候,鄭知有沒有這麼叫過他。
好像是沒有。
他回過頭,一臉茫然地“啊”了一聲。
鄭知說:“晚上你有事兒嗎?要不,一起吃個飯?”
游擇一坐在鄭知車上的時候,覺得手腳都不知道該怎麼放。
他乖乖地系著安全帶,懷里抱著自己的雙肩書包,眼睛一直盯著前面,心臟“砰砰”跳得像是運動會上的鼓樂隊在游行。
“前兩天沒看見你,”鄭知調低了音樂聲,找了個話題跟游擇一聊,“聽說你這幾天都是夜班?”
“嗯,”游擇一一邊說一邊點頭,“跟人換班了,小王哥家里有事。”
“挺辛苦的。”
“還行吧。”游擇一把頭轉向窗外,心情有些復雜。
其實在鄭知發出一起吃飯的邀請時他是猶豫的,雖然看起來只不過是老同學敘舊,可當初坐在一間教室里的兩個人如今是這樣不同的生活境地,讓他覺得有些自卑。
原本他就處處不如人家,時隔八年,差距被拉得更大了。
雖然一切都是有原因的,可誰會去在意那緣由,大家看到的都是最終的結果。
結果就是,當初他拼死拼活地努力學習,最后,還是成了大樓保安。
游擇一覺得自己現在有點兒可笑。
“想什麼呢?”鄭知看了他一眼。
“沒事。”游擇一說,“我挺意外的,沒想到會在這兒遇見你。”
鄭知笑了笑,問他說:“怎麼?遇見我不好嗎?”
游擇一看向他,然后低頭一笑,沒有說話。
他說不清楚是好還是不好,也說不清楚如果一開始就知道鄭知在這里上班,他還會不會來。
大概不會。
游擇一在這幾年里學會了放棄很多東西,但唯獨沒能學會放棄那可笑的自尊心,他可以不在乎別人的看法,可做不到不在乎鄭知,他非常怕兩人多年后的遇見自己讓鄭知感到失望,不管怎麼說,淪落成這樣,也是真的太慘太丟人了。
鄭知見游擇一沒說話,自己在心里琢磨了好多,他怕自己說的話讓對方反感,也怕自己哪句話說得不妥,傷害到對方。
過分的小心翼翼讓兩個人都挺累的。
到了餐廳,鄭知好不容易才找到停車的地方,下車的時候,鄭知說:“還記得這家店嗎?”
游擇一抬頭看了看牌匾,有些詫異地說:“這兒怎麼還有這個?”
鄭知帶著他往里面走,解釋說:“我一開始看見也挺意外的,后來跟他們老板聊天才知道,這家店現在全國連鎖,規模大著呢。”
游擇一記得這家店的名字,八年前,他跟鄭知還有周通一起在老家的那個叫這個名字的店里吃過飯。
這事兒讓他覺得很奇妙,多年以后在另外一個城市偶遇當年同名的餐廳,就像他跟鄭知,多年以后,在異地,與故人重逢。
所有的回憶都有跡可循,所有的人都變了卻又沒變。
他們進去后找了個位置坐下來,兩人點完吃的之后鄭知問:“要喝點酒嗎?”
游擇一連連擺手:“不行不行,我酒量很差。”
鄭知心說,那豈不是剛好,酒后吐真言,想問的問題,你就趁著酒勁兒都回答了吧。
他招招手,叫服務員過來,要了幾瓶啤酒。
“少喝點兒。”鄭知說,“就算是陪陪我。”
游擇一面露難色:“我真的喝不了,就喝過兩次,才兩杯就暈了。還有,你等會兒不是還得開車呢嗎?”
“可以叫代駕。”鄭知把杯子放到游擇一面前,“喝不了就少喝一口,咱們這麼多年沒見了,不喝兩杯,說不過去。”
游擇一看著鄭知扯開了領帶,解開了領口的扣子,突然覺得這動作格外性感。
他自己很少有需要穿襯衫扎領帶的場合,作為一個男人,其實還是很羨慕鄭知這樣的,一看氣質就和他不同,他們倆,一個是掙扎在溫飽線上的底層勞動人民,一個是生活優越的青年才俊,差距大得能坐在一起吃飯簡直是不可思議的事。
鄭知見游擇一盯著自己看,把領帶塞到了褲子口袋里,解釋說:“平時其實我也不系領帶,今天上午開了個會,搞得怪麻煩的。”
游擇一笑著說:“很帥。”
他說完,二人又是幾秒鐘的對視,然后彼此都紅了耳朵。
酒上來了,鄭知親自開了瓶蓋,給游擇一倒上,他說:“這是咱們第一次一起喝酒,說實在的,我還以為再也見不到你了。”
游擇一看著杯子,看著那黃色的、透明的酒,苦笑著說:“有我這樣一個同學,挺丟人的吧?”
鄭知倒酒的手一頓,皺著眉問:“你這說的是什麼話?”
他給兩人都倒好酒,把瓶子放在一邊,認真地盯著游擇一,對他說:“我其實明白你在想什麼,但是,能跟你再遇見,我真的特別開心。
”
鄭知拿起酒杯:“擇一,八年了,你真沒怎麼變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