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知原本想的是陪著游擇一回宿舍,然后自己再去找那兩個家伙,只不過他擔心到時候那兩人已經走了。
好在,周通一打鈴就湊了過來,鄭知見他在,就放心地直奔9班教室了。
然而,還是沒抓到那兩個人,自己晚了一步,人家已經走了。
走了就走了吧,鄭知想,早晚會遇見的。
深夜躺在床上睡不著,鄭知盯著天花板看,其實根本就不用再去多想什麼,他對游擇一起了不一樣的心思,這是肯定的了,只是,這心思究竟任其自由發展還是趕緊扼殺,鄭知猶豫不決。
如果喜歡上的是一個女生,他根本就不需要去考慮這些問題,然而不是,他喜歡的,是一個身體結構跟自己一模一樣的同性,看起來又笨又呆,時常小心翼翼地對待身邊的一切人事物,像一只受過驚嚇之后對世界心存畏懼的小兔子。
這份感情來得不合時宜,人也不是最好的人選,可它就這麼發生了,讓優等生也陷入了難解的謎題中。
游擇一做了個噩夢,夢里所有人都在朝他身上吐口水,罵他是該死的同性戀。
他在夢里想要逃跑,可是腳下仿佛被什麼黏住了,抬都抬不起來,只能任由那些人對他進行各種攻擊。
他想要反駁,想告訴那些人同性戀并沒有錯,但是張大嘴巴,卻連一個音節都發不出來。
那種無力感就像是當年得知媽媽罹患癌癥,無計可施,只能一點點沉入海底,一點點被噩夢吞噬。
他驚醒的時候才五點出頭,抬手一擦額頭,全都是汗。
從床上坐起來,被當做睡衣的T恤也黏糊糊地貼在身上,難受的很。
他環顧四周,看了看還在熟睡的室友們,心情更糟。
昨晚他早早上床,為的就是不想跟他們有任何正面交鋒,躺下沒多久,那幾個人開始聊天。
或許是以為他睡了,也或許就是故意說給他聽的,無非還是那些帶著嘲笑和嫌棄意味的八卦,從寧路到他,從同性戀惡心到擔心自己被惡心的同性戀占了便宜。
其中一個男生說:“該不會咱們平時換衣服的時候他都在偷看吧?”
另一個附和:“操,保不準兒還看著咱們打飛機呢。”
游擇一被這些話刺激得渾身發抖,他額頭抵著墻面,咬著嘴唇努力不發出聲音。
他沒辦法下去跟那些人理論,因為這個宿舍他還得住下去,更何況,如果真的鬧了起來,難保不會驚動了宿管和老師,到時候萬一再給大姨他們添麻煩,自己就更罪惡了。
游擇一覺得生活太難了,他原本就什麼都不求,可妖魔鬼怪從來都沒放過過他。
他從床上下來,努力不吵醒別人,簡單收拾了一番之后就出門了。
清晨的學校操場,空氣好得讓人以為這是個新天新地,是個嶄新的世界,然而他明白,一個小時之后,這干凈的世界會重新變得污濁,人滿為患,成為地獄。
他走在通往教室的路上時突然想起薩特的一句話:他人即地獄。
游擇一笑了笑,路過教室的窗戶,他站住腳步往里面看,看著那空蕩蕩的屋子,看著自己跟鄭知的座位,看著鄭知桌上攤開沒有合上的書。
然后,看見了倒映在玻璃窗上的自己的影子。
他發現自己對眼前的一切都無計可施,唯一能做的就是忍下去。
人都是健忘的,他們遲早會忘了他身上的傳聞,遲早會忘了他,只要他一直忍下去,就不會給任何人添任何麻煩。
作者有話要說: 剛剛一刷,看到好幾個給投雷的姑娘,真的謝謝大家。
不過不用太破費的,這篇文在我寫的時候就已經知道一定很冷了,所以對收益不抱任何期待的,只是想把這個故事講完,如果有人有耐心看完了它,大概也會明白我寫它的目的。
這麼慢騰騰又不甜蜜可愛的文,你們能一路看過來已經很感謝了,手動給大家鞠躬了。
☆、第 29 章
游擇一終于開始意識到, 關于這個世界,真的像某首歌里唱的那樣,并不是你擁抱的就會擁抱你。
他從小到大,努力過好每一天,可從未如愿。
一開始,他想要一個安靜踏實的家, 想要一個不總是醉醺醺和媽媽吵架的父親,失敗了。
后來, 他想要唯一可以依靠的媽媽健康,可她永遠地離開了。
再后來,他只想穩妥地過完這得來不易的高三, 加倍努力趕上其他人, 考一所能對得起家人的大學。
只是這麼尋常的愿望, 可總是有人來打破他安穩的生活。
當游擇一第三次在自己的書桌堂里發現打開的安全套時, 他的情緒終于崩潰了。
自從論壇事件爆發, 他就一直讓自己盡可能變得更小一點,他縮了起來,退回了自己的世界里,甚至跟鄭知都開始刻意保持距離。
原本兩人關系就有些微妙,這麼一來,徹底成了“坐在身邊的陌生人”,有幾次鄭知跟他說話,他其實內心早就歡欣雀躍,可想到搞不好自己的親近會給對方惹來麻煩, 立刻收斂笑容,只用點頭和搖頭回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