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聲靠近角落那輛熟悉的車的時候,一眼就看見了儲欽白。他指尖明滅的星火在暗處比他的身影更清晰,尋常打扮,周聲還是一眼認出來。
周聲抬手示意保鏢留在原地,獨自走上前。
聽見動靜,儲欽白帽檐下深黑的眼看過來,似乎有兩秒的停頓,掛了電話,看見屏幕上的時間起身,“遲到將近十分鐘,遇上麻煩了?”
“那倒沒有。”周聲搖頭,“碰上一個算計自己老婆還理直氣壯養外室的,恰好來參加風投會,我勸人回去了。”周聲說完上前一步靠近,拿走他垂在身側手上的煙,抬眼問他:“抽煙?”
儲欽白沒回答,只是糾正:“現在一般人都不叫外室。”
“那叫什麼?”周聲拿走煙,丟了地上,抬腳碾熄,“大影帝機場抽煙,你這是嫌棄自己沒被罵夠?”
儲欽白將人拉近,“又沒被人拍到,還有,現在一般叫小三、二奶,又或者情婦?”
周聲看著近在咫尺的人,“粗俗。”
“我粗俗?”儲欽白笑一聲,“不過你遇上的到底什麼人?真三言兩語就被你勸走?”
“那肯定是不行。”周聲扯了扯他身前的扣子,“純粹有點看不慣而已,這樣的人拉到投資那真是侮辱了那些兢兢業業的平民創業者。”
儲欽白垂眼,語氣淡然:“把生活作風和工作混為一談,可不像是你?”
周聲偏頭,“儲先生,這是道德問題,不否認有的人人品不行能力卻不差。可這在世為人,連最基本的廉恥和對錯都不分了,那活得不如畜生。”
儲欽白想,民國先生是真有趣。
說話做事有時候看起來一板一眼,但是心里跟明鏡似的。
尤其是他明明給人的印象是個不會管閑事的人,竟也會為這種小事義憤填膺,還干出直接讓人打道回府的建議。
在知道他來歷后,怎麼看都覺得有些可愛。
儲欽白不動聲色轉了話題,問他:“這次去吉城,怎麼樣?”
周聲隱約能感覺到,儲欽白對自己這趟行程是有忌諱的,所以他說得也毫無保留,“還不錯,我見到了你說的那位教授,不過他不知道我身份,以為我也是他母親的學生,還特地贈了我好幾本他母親的書稿。我也去墳前祭拜了,說了會兒話。”
儲欽白問他:“說了些什麼?”
“我告訴她我結婚了。”
“是嗎?”儲欽白挑眉,“現在不覺得沒面子了?還有,你就不怕她跟你父母告狀啊?”
周聲一本正經:“我有什麼好怕的,反正要算賬的也不是我。”
“是我。”儲欽白摟人,“我巴不得他們來找我,這樣我就可以正式跟他們談談。”
“談什麼?”
“談你。談你小時候的事,在哪兒上的學,有沒有被欺負過,是否也曾喜歡過誰?”
周聲不解:“這些我就可以告訴你。”
“周先生多會粉飾太平,我想多聽聽旁人口中的你。”
那個周聲,大抵是一歲握筆,三歲成章。
八九歲追馬游街,十歲出頭已有翩翩君子的少年意氣。
十七歲失意,遠渡重洋。
再歸國已經是物是人非。
他一夜長大,從少爺到周老板,壯志山河不減,歷經多少冰霜寒露,最終以一副殘軀出現在了自己面前。
儲欽白看著人,低聲:“我想正式告訴他們,我會好好照顧你。”
周聲低垂著眼,很溫柔地笑了笑。
“儲哥。
”
“嗯?”
“我覺得你還是不要站在外邊為好,你長得就不太安全。”
周聲這話也不是隨口說的。
畢竟不遠處恰好過來好幾個人,都在往這邊看。
倒不是直接認出了儲欽白,畢竟他們所在的這塊地方光線確實暗,之所以被吸引,還是因為背著手,岔腿站在幾米外的兩個門神一樣的保鏢。
周聲都能隱約聽見別人在說什麼。
“太嚇人了吧,保鏢看著這麼不好惹。”
“是不是有人大人物出現啊?”
“沒聽說今天機場有明星落地啊?”
“一定是明星嗎?再說了,現在有些十八線,為了提高自己逼格,找一大堆保鏢充面子,實際上接機的也就那麼兩三個人,都不夠丟臉的。”
“算了算了,別看了,快走吧。”
周聲問:“什麼是逼格?”
“別什麼都這麼好奇。”儲欽白反手捂了人嘴,打開車門,把人關上車。
在路上,得知周聲要去公司取文件,儲欽白都準備調轉車頭了,又突然接了個電話。
“誰啊?”周聲問。
儲欽白撂了電話說:“沒事,幾個朋友攢局,約我去,對,也叫了你。”
周聲一聽:“叫我?”
“有幾個你也見過,就陳木松潘甜甜那幫人。”
周聲不由得回憶起那次。
那會兒,他被“周聲”的那幫狐朋狗友找上門,不得不去了一趟。
恰好又在瞿影后的店里,最后遇上了儲欽白。
周聲平日里幾乎不會和娛樂圈打交道,哪怕儲欽白入行十多年,這個行業也難以和周聲的日常產生交集。他接觸的都是一些企業人員,有身家上億油膩盡顯的大老板,也有負債勉強維持的平凡人。
可周聲又想起,他們已經不是最初那樣的關系了。
對他朋友的邀約,好像也不必拒絕。
周聲:“那一起去吧。”
“你要去?”儲欽白很意外,“材料怎麼辦?”
周聲拿出通訊,“讓人幫忙取就可以,本來今晚也用不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