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他把人踹池子里是真的嗎?
——假的啦,早辟謠了,陳導開玩笑而已,他自己腳滑栽進去的,所以說這主持人功課做得不到位。
——聽起來好像更慘了點。
——我體感今年這新主持問不出什麼有深度的內容,想挖八卦的心倒是昭然若揭。以他現在的身份,接這工作基本更多的是礙于情分估計。
——那說今年這專訪差點錄不成到底真的假的?
——這個好像是真的誒,我有在這個頻道實習的大學同學,前兩天還在跟我嚎呢,說他工作室在協商取消的事兒。
——不像是硬被推來的啊,今天脾氣有點好是怎麼回事。
——確實,不想回答的問題基本都巧妙繞開了,一個字沒懟。
——這哪是被放了鴿子,我懷疑他是把鴿子燉了湯,連皮帶骨都吃進去了吧,整個人顯得人性十足。
——操,我想歪了。
——我也。
——超管,出來干活,我懷疑直播間有人搞黃色!
許朝看了幾分鐘,在話題徹底走歪之前就關掉了。
沒什麼有用信息。
聲哥外出,儲哥也還是那個儲哥,相安無事,甚至是毫不相關的樣子,看不出什麼問題。
關掉得太早,以至于許朝沒有看見接下來的話題走勢。
——有人注意到沒有!儲哥的手!
——什麼什麼,手怎麼了?
——是抓痕沒錯吧?!
——好像是真的!家里養貓了?
——能不能大膽一點猜,不要總忘了,人已婚男人好不好。
——有貓膩,之前不是還有小道消息聲稱,去京市頒獎禮那次,他身邊帶了人。
——完了,我好奇心又被勾起來了。
——主持人問不到關鍵。
——傻啊,官方媒體,怎麼可能聊這個!
大半個小時過后,錄影棚的大燈被關掉。
工作結束。
儲欽白起身扣上腰腹扣子,恢復冷峻姿態,一手接過工作人員遞來的外套,一邊轉過腕表看了下時間,問:“人到了沒有?”
“到了。”工作人員說:“周先生特地留了話,讓你安心,他晚上回來。”
儲欽白抬腳往外走,“他要真能讓我安心,倒是好了。”
“那為什麼不和周先生一起去。”工作人員匆匆跟上去,“反正原本的錄影都取消了。”
儲欽白繼續往前走,沒有說話。
他很清楚,沒跟去,自然是因為有人的理由太冠冕堂皇。
這一趟,是了卻家人的擔憂遺憾,是確認,是必然之行。
儲欽白清晰記得出門前,他搭在自己領口上指尖的溫度,含著初冬的冷。抬起的眼神卻含著絲絲繾綣,點點真意,一邊替他整理,一邊稱呼說:“儲哥。”
在儲欽白不為所動的目光中,接著道:“你讓我帶著丈夫去見自己外甥女,又不是見爸媽,多不合適。不是說人是官方專訪嗎,老關系還是不要傷了情面的好,去吧。”
儲欽白沒有當即答應,摟了人過來,“我拿不出手?”
“自然是拿得出手的。”
周聲終究是學會了一點最容易應付他的技巧,講理:“可人是小輩,還是要講究一下的。”
儲欽白低語:“就你毛病規矩多,自詡長輩,卻跟我上|床?我說這位周先生,你這算不算占了我這便宜?”
周聲倏然抬眼,“閉嘴。”
“不讓說上|床?那該怎麼說?”
周聲是面帶薄紅走的,他可做不到光天化日那般口無遮攔。
儲欽白最終應了他沒去,不是信了周聲說的那套什麼講究的言論,是他同樣清楚,這一趟那是獨屬于他的記憶,亦是前半生的歸程。
他就算怕他見到親人一去不回,也不能真的阻止他去。
周聲站在墓碑前的時候。
風有些冷。
山坡上,有種冬日里枯桔梗的干燥氣息。
墓碑上的照片,是位優雅老太太,眉宇間依稀可辨幼年時的模樣。周聲伸手拂了拂上面的灰,笑著開口:“不知道你還記不記得我?如果記得,看我如今的年紀估計也會嚇一大跳。”
“李莘,小莘,以后我也這樣叫你吧,至于楚玉,我們都希望“她”終得釋懷。”
“阿姐要是知道你過得好,肯定會特別欣慰高興。”
“如果你有見到他們,替我帶聲好,就說我現在不是一個人,過得很好。他叫儲欽白,替我走出了這第一步,也是引我走到這里的人,這次沒把他帶來,算是我終于承認了自己。想想,真要按輩分算起來,還真不知道這個稱呼應該怎麼叫。”
周聲說著自己都帶了笑,周圍很安靜,被風搖曳起的那點沙沙聲響,像是來自風中的回應。
周聲沒有再多說些什麼。
以前總覺過往如昨,如今回憶,卻又覺得遙遠。
遙遠到眨眼已是世紀的長河之距,是記憶中的小姑娘,真的成了眼前這連照片都已生了華發皺紋的模樣。
周聲都站在這里了,其實也沒有想太多。
只想,如真有轉世輪回,曾認識的所有人長在藍天下共賞這繁華,則就不算是遺憾。
儲欽白之前查得清楚,很多手續和連接他都做過安排,周聲這一趟,確實一天時間都沒有用到。
回程的機票買了頭等艙,位置靠著過道。
周聲有種卸下了某種沉重東西的輕松,再回嵐城,竟已有歸屬感。
他抽了前排靠背里存放的雜志,隨意翻看,坐在他身邊的,是個戴著大金鏈子的胖頭老板,呼呼睡了一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