旁邊那個小的。
四五歲,大大的眼睛,臉上還帶著稚嫩的嬰兒肥。
手上拿著一截小樹枝,看起來很乖。
明明連五官都沒有長開,看不出長相,儲欽白看著手里那張小小的東西,卻莫名覺得自己的心口像是被什麼擊中了一樣,咚一下,帶來沉沉的下墜感。
他看了許久,聲音帶著不易聽出的異樣,問:“這一張小的是怎麼回事?”
“哦,這個啊。”薛奇回頭看見儲欽白拿在手里的東西,就說:“是和另外一張一起發現的。我們當時找過去的時候,還好及時,主人家其實都準備把那些東西燒掉了,他說他曾祖母當年幫傭的那家遣散了他們,主人家走得很匆忙,什麼都沒帶。下人們搜刮了不少東西四散逃離,他曾祖母是跟著一艘輪船偷渡去的海外。我看這照片里的孩子,有點像另外一張里的那位小范爺,就一起帶回來了。”
儲欽白的拇指摩挲過小照片的邊緣。
去看著小的那個,開口:“范仲青不是獨子?”
“對,不是。”薛奇不知道儲哥為什麼強調這事兒,也沒有發現儲欽白關注的重點根本不是范仲青,就說:“這事兒也是意外發現,應該有個姐姐。”
“姐姐?”儲欽白皺眉抬眼。
薛奇點點頭:“這姐姐好像比他大了不少。咱們這次找到的那位教授倒是知道一點,說這位在當時也算是個女中豪杰了,時局很緊張的時候,收留過一批愛國有志青年,在當時引起過不小的轟動。但因為是遠嫁,不在金城,又和范家沒多大聯系,準確性有待考證,我也就沒詳問。
”
儲欽白隱約覺得自己抓住了什麼關鍵。
但又有種縹緲的,不真實的感覺。
他近乎沒什麼根據地問:“范仲青姐姐的丈夫,姓什麼?”
“啊?這個……不知道啊。”
薛奇不太清楚,明明是在查范仲青,怎麼突然問起范仲青姐姐夫家姓什麼。
看儲哥實在不像是隨口問的,薛奇也就跟著緊張起來,想了想才斟酌道:“這個確實不清楚。這位小范爺的資料都很少,咱們這次是查得深了,才知道了點東西,關系再往遠了扯,恐怕就更難知道了。”
儲欽白:“那就繼續查。”
薛奇遲疑:“還是查范仲青?”
“不。”儲欽白無意識捻著照片,“換個角度。在那個年代,各方的拉鋸戰中,能大批收留有志青年的絕對不會是什麼普通人。從所在地開始找,這一次,仔仔細細查。”
薛奇點點頭:“明白了。”
儲欽白側頭看著車窗外。
上次在京市,楊志誠突然提起范仲青,才讓他有了去試試看的念頭。
原本不覺得非得找到一個答案和結果。
但是眼下,好像也已經沒有停下去的理由。
周聲做的事情。
一件比一件更深,他前進得毫無保留,從最初甫城的重重困難,到現在北區遇上姚忠顯那種貨色。
他自己未必在意,但儲欽白不行。
告訴他姚忠顯大哥坐牢槍斃不是恐嚇,告訴他嵐城會有無數個姚忠顯也并非空穴來風。
周聲是誰?
這個疑慮會變成如果有一天,他想阻止他繼續,都找不到合理的理由。
“還有一件事。”儲欽白開口。
薛奇:“儲哥,您說。”
儲欽白:“撤掉監視儲建雄的人,把重點放在最近兩個月跟他來往最頻繁的人員名單上。
”
薛奇疑惑,“不是說老儲總那些舊人脈不好用了?”
“不好用不代表不能用。”儲欽白眼神帶著冷,“利益驅使下蛇鼠一窩,辛源動作頻繁很可能只是個開頭。你這邊多注意一下,他們一旦開始在北區有動作,先告訴我。”
“儲哥。”薛奇欲言又止。
想了想才道:“三年前你開始插手盛宇無非是想拿到股權,當時不留任何麻煩地抽身多不容易。你現在手里又捏著足夠的證據,何必再趟北區這潭渾水。”
薛奇還沒說,當時的事情,可是賠上了您的婚姻。
以至于都完全回歸娛樂圈了,私生活在網上還是一片混亂。
儲欽白靠著椅背,“抽身不代表結束,何況這事兒,說到底,也不是為了個人。”
儲欽白記得自己當初跟工作室的人說,你們周總心里大概裝著天下,那個真正身陷在北區的人,如今來看,是越來越印證了他這話。
利益吃人。
不少人大概都想生吞了他。
儲欽白再次把捏在手里的照片拿起來。
這是你嗎?周聲。
此時位于嵐城北郊的一間簡陋辦公室。
一排過去全是平房。
周聲端著個簡易陶瓷杯,站在房間里唯一一張還像點樣子的辦公桌旁,翻著上面的人員資料。
“聲哥。”許朝匆匆過來。
周聲看過去,“怎麼?”
許朝說:“那個馬陽手底下的代表不知道怎麼回事,明明咱們計劃都是說好了的,他剛剛跟下邊的人開小會,煽動了七八個小領班說是條件要另外談,現在都快打起來了。”
周聲眉頭稍微皺了皺,但并不意外,放下杯子。
“去看看。
”
周聲帶著人過去的時候,那邊已經吵開了。
周圍圍了不少人。
有人喊:“別鬧了,周總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