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他從箱子里掏出來了倆特別小的禮物,告訴我們,這些才是我們的。剩下的全都是佟叔的。”
“為這事兒,我爸還跟周叔鬧了多大的別扭,有幾個月一句話都沒說過呢。”蘇晴笑一聲,說,“總之有什麼好的,周叔都往佟叔那里送,從來沒考慮過我們這些小輩。”
“那我是不是應該覺得慶幸啊。”周佟旎苦笑一聲,說,“你倆只有倆特小的禮物,我好歹還有一個箱子呢。”
“是啊。”蘇晴笑笑站起來,“我去炒菜,你倆繼續擇菜啊。”
等到菜香味道飄出來的時候,佟頌墨的研究也已經差不多了,他抬起手伸了個懶腰,摸了摸自己的肚子,發現確實是有些餓了。
然后后知后覺的想起來——剛才周翰初好像回來了?
佟頌墨站起身,往外頭瞧了一眼,果然看到周翰初正在掌廚,于是擱了筆,在窗口看了他好一會兒。
等到菜都出了鍋,周翰初才取了圍裙來敲佟頌墨的門:“佟佟,吃飯了。”
佟頌墨沒應他,周翰初推門進來,見他還坐在窗邊,邊將門給合上,問道:“不餓?”
佟頌墨這才回過頭看他一眼,問道:“生意做得如何?”
“還行。”周翰初說,“養你反正是沒什麼問題。”
佟頌墨將藥房折好,冷笑一聲:“可不嘛,整日里管你那破生意,都沒時間著家了——家里小旎的作業都沒人管了,你知道上回她才考了多少分麼?險險就要不及格了!”
“哎。”周翰初忙上前握住他掌心,“我錯了。”
周翰初這麼幾十年來,認錯的速度是誰也趕不上他了,比誰都快。
佟頌墨白他一眼:“你那生意,到底要做到什麼時候去?”
“總得找個人接手吧。”周翰初道,“我都想好了,再過個幾年,咱小旎談了戀愛結了婚,大不了將這生意交到女婿手里頭去,至于小旎,她想做什麼就讓她去做什麼好了。”
佟頌墨沒出聲,其實他也知道小旎對學醫并不感興趣,這段時間也想通了,不想過多的為難她了。
“那你呢?”周翰初捏了捏佟頌墨的掌心,他那地方仍然有厚厚的老繭,只是這些年生活歸于平靜后,他很少去摳,反而是柔軟了許多了,“光知道說我不做生意的事兒,你這中西醫合并的事情到底還要研究到什麼時候去?北理大學讓你去做教授,你又是打算去還是不去呢?”
佟頌墨嘆了口氣,搖搖頭:“再說吧。”
周翰初低笑一聲,道:“那時候想著,等戰打完了就好了,咱們國家和平統一,我們也能找個世外桃源了卻余生,卻沒想到哪有那麼容易啊。只要還在這世上活著,就沒有什麼地方是找不到你的。”
最開始,佟頌墨和周翰初的確是找了個不認識他們人的地方——也就是這里,打算開家醫館,過上不問世事的生活。結果沒想到的是,沒過幾年,蘇謹以和柳妗妗就尋了過來,也在此處安了家,這也就罷了,漸漸地,來找佟頌墨求醫的人多了,他名氣本就大,后面又越來越大,驚動了不少人。
那時他手里頭有許多穩定的病人,若他又搬了家,怕那些病人因此而丟了命,所以一直都不舍的搬走,結果慢慢的變成了現在這樣。
跟不問世事可以說是毫無關系了。
不過生活倒也怡然自得,快快活活的。如今的平和,比從前的戰亂,不知道要好了多少。
“先去吃飯。”周翰初將佟頌墨拉起來,兩人出了門,這才發現蘇謹以和柳妗妗也都來了,還帶來了其他兩個孫子孫女。
冷冷清清的庭院里如今熱鬧起來,連這冬日的寒冷都驅散干凈了。
“這年夜飯,怎麼又跑到我家里來吃?”周翰初眼睛不是眼睛,眉毛不是眉毛的看著蘇謹以,道,“蘇老頭兒,你家里是沒地方坐得下這麼多人嗎?”
“我呸!我這不是看你們倆平日孤孤單單的,特地把我家娃帶過來熱鬧熱鬧嘛?”蘇謹以說著,把自己的四個孫孫都喊過來,說,“過來,喊周爺爺好,周爺爺發紅包咯。”
蘇謹以以為周翰初要猝不及防,丟個大臉,不想周翰初早就做好了萬全的準備。
“周爺爺好~”
“新年快樂,紅包拿來~”
“周爺爺好、佟爺爺好~兩個爺爺新年快樂~”
……
周翰初瀟灑的從自己的懷里掏出來四個厚厚的大紅包,一個一個挨著發下去,小屁孩們吸吸紅彤彤的鼻子,興奮地嘰嘰喳喳的叫。
外面不知道是誰在放煙火,絢爛的顏色在天邊炸開來,新的一年又來了,這世界變了,可他們好像什麼都沒變。
就像某年戰亂之中,他們同分一塊餅,看著外頭的戰火連天,橘紅的顏色幾乎將天邊染成了火燒云的色彩,那炸開的聲音不是煙火,而是無數具尸體堆砌而來的和平,那些血色終究被銘刻在歷史的墓碑之上,被后人永遠敬仰。
偌大的圓桌之上,佟頌墨在桌下握緊周翰初的手,朝他笑了笑:“新年快樂。
”
“新年快樂。”周翰初回應他,就像這風風雨雨幾十年過去,他從未缺席的每一次回應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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