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如是手里還拿著一盒咖啡:“周將軍,是飲茶還是飲咖啡?”
這一回張如是已經能夠喊出他的姓氏,想來是匆忙查清他的身份了。
周翰初雖是來北平辦私事,沒驚動任何人,但他過來也確實不是個秘密,知道的人不少,能問到也的確不奇怪。
“水就好。”周翰初扭了扭自己的手腕,語氣平淡,“人呢?”
“急什麼?”張如是掩唇輕笑,“放心,好吃好喝的伺候著呢,眼下還沒睡醒。”
周翰初問她:“人怎麼會落到你手里?”
張如是在周翰初的身邊坐下,倒好的白開水也一并遞入他的手中。她挨周翰初挨得很近,身上的香味直往周翰初的鼻子里鉆,周翰初眉頭略皺了皺,往后靠了靠。
看出周翰初的躲避之意,張如是就沒再繼續了,道:“周將軍說笑了,我們洋行做拍賣的生意,自然有自己的門路,如今買賣個人雖然不是什麼正大光明的事兒,但也沒有哪一條律法是禁止了的,周將軍總拿不到我的錯處吧?”
周翰初飲了口水,神色冷漠:“佟氏滅門之事,你又知道多少?”
張如是笑得不動聲色:“我不過是個要在亂世里混口吃喝的弱女子,又能知道多少?”
說完這句,張如是臉上的笑容倒是略僵硬了一些,垂下眼,說話時聲音也發緊:“周將軍是在同我玩笑麼?”她的后腰抵著個又硬又冷的槍口,實在讓她無法完全冷靜下來。
“說你知道的。”周翰初道,“我自有評判。”
張如是面露掙扎,過了不知多久,才認命似的道:“人,是個日本人給我的,只說任我處置,別的什麼都沒講。
至于佟家之事,我的確全然不知,不過聽那些人傳……應當是與麻粉有關。”
佟府從三年前開始做麻粉的生意,本來衰落的貴族突然一下子找到了錢財來源,又一下子立了起來。
可惜三年前的佟府也沒想到,三年后他們竟全部喪命于此。
“那個日本人呢?”周翰初又問她。
“死了。”張如是道,“我也覺得事情不對勁,特地找人去查過,才發現那個日本人第二天就暴斃在家中,一點線索都沒留下。”
周翰初沉默片刻,似乎在衡量她說的這話真假多少。
屋子里靜得一根針落地上都能聽見,直到掛在墻上的那洋表突然“咚咚咚”敲了幾下,報時已是下午三點整。
一個小丫頭從里屋跑出來:“小姐,佟頌墨醒了。”
張如是撇過頭去看周翰初。
一個呼吸之后,后腰上抵著的那把槍終于不在了,周翰初將槍扣入自己的后腰,站起來:“帶我去看他。”
屋里的陳設很新,被罩用的是白色,如此佟頌墨躺在上面便顯得他更白,尤其是那張臉如紙一般毫無血色。
張如是領著周翰初進去時,他抬了抬眼皮子,看到是周翰初,彎起嘴角露出一個嘲諷般的笑容,連話都沒說一句,直接又閉了眼。
張如是道:“佟少爺不怎麼吃東西,這點上,周將軍恐怕要多費點心。”
“嗯。”周翰初看了眼二福。
二福會意,忙上前去攙扶佟頌墨,但佟頌墨真就一點力氣都不出,躺在床上一副任人宰割的模樣,二福下了力氣,也只是費勁的把他給扶著坐了起來,實在苦惱得很。
“算了,”周翰初擰著眉頭看向佟頌墨,“你邊去,我來。”
二福愣神的功夫,周翰初已經一個闊步上前將佟頌墨給打橫抱了起來。
佟頌墨的身體是涼的,涼得好似一塊冰,周翰初一個火很重的人碰到都不由得牙齒上下打架發了個顫。
他壓著聲音:“抱住我脖子。”
佟頌墨自然不可能出聲搭理他,也不可能那麼配合他的動作,他仍然閉著眼,裝聾。
周翰初嘆了口氣,朝二福發氣:“還愣著干什麼,趕緊去把車門打開。”
二福飛快的往外面去了。
張如是送周翰初和佟頌墨去了屋外,周翰初就著抱佟頌墨的動作,把對方放大了車后的坐墊上躺下,二福把一個放著支票的手提箱遞給張如是,說:“一手交錢一手交人。”
張如是笑得眉毛是眉毛,眼睛是眼睛的:“合作愉快。”
周翰初攤開手掌支出手:“解藥。”
張如是先是檢查了一下手提箱的東西,才從自己的懷里掏出來一個小藥瓶,里面裝著份量不少的藥粒,遞給周翰初:“一月一粒。”
周翰初沒再同她多言一句,直接坐到了車后。
交易這就算是做完了。
車也緩慢的駛出張家大門。
二福到底沒忍住開口八卦道:“那姓張的騷得很,我看她眼睛總往你身上瞟,指不定是看上我們將軍了。”
周翰初冷睨他一眼:“看來你最近是鞭子吃少了。”
二福吐了吐舌頭,笑嘻嘻道:“我不過實話實說。北平誰不知道張如是這交際花爬過多少人的床,才從一個青樓的小妓做到如今北麟洋行的老板啊。”
周翰初說:“那也是她憑本事得來的。
”
這話或許有些出乎佟頌墨的意料了,因為周翰初感覺到佟頌墨突然睜開眼看了自己一眼。
周翰初也看向他,與他四目相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