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許多大事暫且不能并行,凜州的局勢需要安穩下去。一旦凜王聽說皇帝身死太子繼位,很有可能趁著這股亂將凜州獨立出去。
凜州歸屬麒朝多年,受了麒朝不少照料,這麼多人馬駐扎麒朝,他想再稱自己為狼主肯定不可能。只怕他蠢到明知道不可能依舊這麼做,攛掇著凜王殺掉云廣陵后造反的小首領不在少數。
所以,在年前這段時間里,連鋒必須安定好凜州的勢力,改變凜州所有的局面,之后才能回到都城。
這個時候,一名影衛突然從外面過來,在連鋒耳邊講了幾句話。
連鋒臉色一變,起身離開了這里。
慧明大師掐指算了算,李輕舟掃他一眼:“你們和尚還掐指頭算命?”
看慣了慧明大師在連鋒面前點頭哈腰的樣子,李輕舟早就不把他看做是大師了,雖然慧明大師這段時間裝神弄鬼蠱惑各家的本事真的很強。
“老衲博學多才,精通奇門遁甲,與你這等庸碌俗人不同。”慧明大師道,“那位小公子壽數到了,只怕過了年便不行了。對了,今年不該這個時候下雪,哪里來的雪?有人做法事降雪?”
李輕舟的眼皮跳了跳。
其余幾位掌印者只聽連鋒的吩咐,連鋒不在的時候,他們一句話都不敢說。
云緩蘇醒的時候以為這是清晨,其實這已經是傍晚了。他這些時日睡眠太多,總是睡得很沉,有時候一連會昏睡一兩天,而他只當是睡了三四個時辰。
連鋒出來的時候天色已晚,今天晚上無星無月,走廊上的紅色燈籠發出朦朧光暈,他的影子被拉得很長很長。
他看著這片黑暗,一時間分不清前世今生。
當年聽到凜王府上下人討論七公子氣息奄奄,恐怕撐不過這幾日的時候,他是怎樣的心情呢?
時隔幾十年的光陰,其實連鋒想不起自己當時的心境。
從冬末再到春來夏走秋去,接著又是新的寒冬,云緩與他走過一年四季,陪他經歷了人生中跌到污泥里的第一年,也是最煎熬的時光。
連鋒記得云緩總是在夜里出現,總是拿著各種各樣的藥膏涂在他新增的傷痕處,會笑著和他講一些他認為很有趣的事情,云緩看他的目光總是很明亮。
當時連鋒以為自己的心動只是開始,乍然聽說云緩奄奄一息,他突然意識到有些事情剛剛開始便要結束了。
那天晚上連鋒去云緩的住處,亦是無星無月的夜晚,路上甚至無燈籠照明。
后來連鋒有了權勢,有了他追尋的一切,突然發現自己最潦倒痛苦的被廢了太子之位的第一年,亦是他漫長一生里最鮮活生動的一年。只是權勢可以追回,人死不能復生。
一時間廊外風雪更大,并非鵝毛大雪,落下的雪屑如鹽粒般沉重,洋洋灑灑鋪滿了一地銀白。
連鋒將身上撲滿霜雪的斗篷扔下給了外面的影衛,房間里溫暖如春,比春日里的暖意更多。
他在火上將手烤暖,這才到了床側,用溫暖的掌心觸碰了一下云緩略涼的臉頰。
云緩睜開了眼睛。
連鋒捏一捏他的臉:“怎麼才醒來,又在花房睡過去了?”
云緩握住連鋒的手:“可能是花房里的花太香,不知不覺把我催睡了。
”
云緩的手指綿綿無力,他咳嗽了幾聲,裹著被子趴在連鋒的肩膀上。
連鋒身上還帶著些許屋外的寒氣,云緩猶豫了片刻,把自己的手塞在了連鋒腋下。
“我的所有東西都在書房桌下抽屜里,鑰匙在臥室枕頭下面。”云緩輕聲道,“我想都送給你。”
連鋒看著他蒼白的容顏:“里面都有什麼?”
“錢莊票據,還有我寫的游記,你給我雕刻的玩具。”
連鋒揉揉他的腦袋:“好。”
他往連鋒懷里又靠近了一些。
云緩真的很困倦了,一直撐著想等連鋒過來,看到連鋒之后,眼睛卻不想閉上。
連鋒吻了吻云緩的眉心:“乖,閉上眼睛,好好休息一段時間,等你醒來,一切都會恢復平靜。”
低沉溫柔的聲音入耳,云緩不知不覺閉上了眼睛,他以為自己會墜入一片黑暗,會被無盡的冰冷的包圍,就像在先前的世界里突然心悸,朦朧中失去意識一般。
然而這次閉上眼睛,云緩卻感覺自己在被溫暖的光暈籠罩,整個人似乎漂浮了起來,沒有黑暗也沒有冰冷。
連鋒從眉心一直吻到他的唇角。
作者有話要說:
第64章
云廣陵收到云緩的死訊時正是下午, 他身上的傷差不多好透了,正在院子里舞刀弄棒活動活動筋骨。
淡竹和李輕舟派的下屬一起過來,云廣陵扭頭一看, 淡竹的臉上掛著淚痕, 一雙眼睛哭得通紅。
他當時便覺得不太妙:“發生了什麼事情?”
淡竹帶著哭腔道:“世子,小公子沒了。”
云廣陵手中的棍棒落在了地上。
凜王那邊自然也接到了消息,消息是李輕舟和李瑯親自送的。
這段時日眾人之間鬧得非常不愉快,凜王手下的人和李輕舟的人在短短時間內起了不少沖突。